《小老鼠斯图亚特》 作者:[美]E·B·怀特【完结】 向北,再向北,直到永远 ——译者序 “我希望从现在起一直向北走,直到生命的结束。” “一个人在路上也可能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修理工说。 “是的,我知道,”斯图亚特回答。 ——《小老鼠斯图亚特》 不管朝什么方向走行路,只要是你自己想要的方向,就该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结束。斯图亚特是这样想的,怀特是这样想的。我也是。 不过,行路可能是枯燥的,艰难的,甚至是危险的。但行路也是有趣的,有意义的。每个人在路上的经历都不同。中国的李白在他的蜀道上留下了供人传诵的名诗《行路难》,而美国的斯图亚特则在他的“鼠道”上留下了时而让我们发笑,时而让我们沉思的“鼠道纪实”。而且,这个小精灵般的老鼠,即使在休息的时候,趣事也一样的多。 斯图亚特非常的小,但却格外的可爱。更可爱的是他的心灵。他善良,礼貌,勇敢,自强,聪明,机智,浪漫,乐于助人……似乎人类的优点都被他占去了。幸好,怀特还给他安上了两个小小的缺点:喜欢炫耀自己,比较害羞——这才使我们和他比起来不会脸红得很厉害。不过即使如此,我们和他比还是望尘莫及。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冒险和旅行。无论是在牙医的船上,还是在垃圾车里,都有一些惊险刺激的事发生,孩子们可能爱看的就是这些地方。而我却仅仅觉得那些冒险还算有趣而已,虽然被描写得十分逼真。(根据这童话改编的美国电影虽然很有趣,可情节乱七八糟,多是好莱坞式的庸俗和刺激,我不大喜欢。但是对电影里的斯图亚特的形象我非常喜欢。还有那些猫。) 这部童话最早是1945年在美国出版的,是怀特的第一部童话。我不能说它不成熟,但是在我看来它基本上就是个精彩的童话作品,并不能像《夏洛的网》那样能给我那么强的震撼。《夏洛的网》里的每一段几乎都有言外之意,可这一本不是这样(除了最后两章),所以我翻译得也相对容易些。 但作为童话来说,这本书应该算得上一部优秀的童话作品。大人们也许不喜欢孩子看到这样的书,这不但是因为书里宣扬了所谓的“个人冒险主义,”更因为书里几乎没有一处教训,也没有伸出大棍子来打那些不听话的孩子,甚至连一根神气的教鞭都没有。而斯图亚特讲课的那一章更是明白的告诉每个人:玩吧,乐吧,童年的生活就该这样。 我不知道中国的多数大人们是不是因为嫉妒,才用过多的功课和成人的虚伪理论把孩子们裹成一个个可怜的小木乃伊的;而他们自己却一头扎到洗头房里,舞池里,甚至丈夫不在家时的女人屋里,脸上则一脸正气,还有点儿得意的诡秘。 也有很多人像斯图亚特的父亲一样,只能羡慕斯图亚特,却得不到太多的生活乐趣。因此,他们更应该解放孩子,而不是相反。 话扯远了。回来,我的笔。好了,我成功了。大人就是有自制力。 这本书里也有一些给大人看的东西,如果你能仔细看的话。先来说说斯图亚特讲的那堂课。 学校里到底教了孩子多少有用的东西?残酷的浪费了孩子的多少时间?我想,在中国这种现实更叫人惊心。我不知道政治课有什么用,尽管我们被迫呼吸着政治的污浊空气;我也不知道那些品德课有什么用,当那些老师们往家里搬着学生家长送的数不清的礼物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些早已馊了的知识还留在大中小学的课本里干什么,也许学生天生就该吃冷饭? 上了这些年的学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对我最有用的知识在课本里基本没有学到,在现实中也几乎没遇到一位值得我尊敬并佩服的老师(只除了我的两位小学老师,我将永远尊敬她们。)小学时当然要感谢老师的启蒙,但上了初中以后我就不必了。除了我永远不想明白的理科知识外,文科的知识我完全都是自学的,因为我不相信老师讲的会比我理解的好,而且那些文科书里的知识又少又让人怀疑。当然,我也有不懂的地方,可身边的老师也不懂,这时我就请教我另外的老师,如庄子,鲁迅,周作人,沈从文,王维,茨威格,福克纳等等,他们可能有古怪的脾气,但却都是最好的老师,不论是学问还是人格。这么说吧,在所有的课堂上,我都觉得我是奴隶;但下课看了鲁迅、沈从文等的书后,我才意识到我是一个人,直立的人。 又远了。反正我有纸。斯图亚特上课的那章里,还提到了战争和领导者这两个紧密相连的东西。这两者是相互吸引的,你无法阻止这奇妙的结合——面对这“两位一体”,所有正义的呼喊都不如蚊子的叫声。 笑,或者哭,还是忍受?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有“对问题看得更全面”的领导者替我们决定就够了。 再有,就是斯图亚特和埃姆斯小姐约会的那一章。那章写得浪漫、抒情,可是文字的背后却散发出一种甜美的忧伤,就像randy travis唱的那些充满草原味儿的乡村歌曲。我们不能怪埃姆斯小姐无情,而应该感谢她给斯图亚特带来了美好的爱情幻想。爱情的幻想就像水莲,合拢时才显得最美,一旦它开放了,就会有风有雨来夺走它的美丽,除非你心中有一朵不败的莲花。 心中有莲,这个世界就是再污浊,再混乱也不怕。怀特的心中一定有这样的莲花,我也有。 这个世界越污浊,越混乱,心中的莲越美,越珍贵。 所以,尽管梦会破碎,但我们还是要做;尽管路上会有危险,我们还是要走。因此,斯图亚特收拾起破碎的心后,又高兴地上路了,虽然心中留下了一个美丽的疤。 最后一章是全书最值得深思的一章,文字也很优美,只可惜我的译笔破坏了这些美。那个修理工的话听起来非常的平淡,但却完全感动了我。奇峰从来都是由平地崛起的,人生的滋味也就在淡远之中,在这些谈话里面。 修理工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i have sat at peace on the freight platforms of railroad junctions in the north, in the warm hours and with the warm smells.” 这句里几乎每个词都能引起我许多的人生联想,尤其是“warm hours”和“warm smells”这两个短语。可惜我只能译出个大概来。我想,就是比我高明十倍的译句也只能比仅我译得更准,而句中的真意还得从原文,甚至原文之外去体会。 这一段的最后,修理工无意间又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and a person who is looking for something doesn’t travel very fast.” 正是怀着这样的念头,斯图亚特的车才又朝北驶去。 尽管这是条无尽的路,但只要有正确的方向,只要有“bright”,就不妨一直走下去。童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却把漫天的霞光撒在我们的心里,给了我们无比的希望和勇气。 我想象中的孩子们可能会问:斯图亚特找到玛戈了吗?(我之所以说“想象中的”,是因为我估计我的译文孩子们不大会有机会读到的,尽管我也这么梦想过。)“who knows?”《夏洛的网》里的这句话可以用来做回答。 很明显,不管是玛戈,埃姆斯小姐,还是北方,在这里都不过是个象征,用来象征友谊,爱情,人生及其意义而已。寻觅的结果并不重要,只要你在不停地寻找,你的人生就是积极而有意义的。 下面我再说点儿别的。这本书里幽默的地方很多,也常有些善意的讽刺,读时自能知道,我不必多说。但对怀特的童话文风,我却要多说几句。他的童话,语言非常散淡,常用些平常,甚至重复的词,但意蕴却往往十分深远。(要是他常用的词被《小世界》里的那个喜欢用计算机分析作家文风的评论家发现并告知他,怀特是否会发愁呢?)这特点在《夏洛的网》里体现得最充分,本书中也常有。用一句randy travis在“forever and ever amen”那首歌里的唱的一句歌词可以概括,他的文风就像“old man sit and talk about the weather…forever and ever amen.”如果和中国作家相比,除了沈从文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比拟了。具体我不必多说,因为我可能会说很久的。至于中国当代的这些作家嘛——我看连怀特的一丁点儿都不如。 让我再举一个例子。在“埃姆斯镇”那章,第一段很长,却只是一个句子,中间除了五个逗号外,并无任何标点,各名词之间基本只用“and”连接,越读越有绵绵不尽的感觉。有人说《永别了武器》的第一段里的那些“and”读起来不但有音乐美,还非常有余味,我也觉得如此。不过,我觉得怀特的这个长句比海明威的那句更有气势,意境更加高远,就如王维的某些名句一样。我反复翻译了很多遍,都不能满意,只好就这么算了。要不是我太懒,我会把它抄在这里供各位欣赏的。 所以,我很难翻译好他的作品,何况英文又很差,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这里,我要再次感谢送我此书的朋友奇奇,还有所有在翻译过程中帮助过我,支持过我的朋友们。我也想把我的译文送给幽浮,因为斯图亚特可是她的本家;也特别的送给呵儿,谢谢她对我的鼓励;更要送给一个我不说名字的朋友,反正她知道我是给她的,我很有把握。 最后,我要悄悄地问一句:为什么向北的路就是那么好?who knows? 1.在排水孔里 弗里德里克·C·利特尔先生的第二个儿子出世以后,每个见过他的人都发现他并不比一只 老鼠大多少。事实上,这个婴儿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老鼠,不管你从哪个方面看。他只有大约两英寸高:长着一个老鼠样的尖鼻子,一条老鼠尾巴,一嘴老鼠的胡子,还有老鼠一样可爱的、害羞的举止。在他生下来后的很多天里,头上戴着一顶灰帽子,拄着一根小手杖的他,不仅样子像一只老鼠,行为方式也像。利特尔先生和太太给他起名为斯图亚特①,利特尔先生还给他用一个香烟盒与四个衣服夹子做了一张小床。 和绝大多数的婴儿不同,斯图亚特刚一落生就能走路了。当他长到一周大时,就能顺着灯绳爬到灯上去了。利特尔太太见了,立刻就知道了她以前给他做的婴儿服已经不合身了,于是就赶紧用毛料给他做了一个很小的蓝外套,里面还缝上了衣兜,这样他就可以在里面装他的手绢,钱,还有他的钥匙了。每天早晨,在斯图亚特开始穿衣前,利特尔太太都会来到他的房间,用一个用来秤信的小天平给他量体重。在他生下来的那天,只可以被当作邮费为三美分的第一类邮件②来投递,但是他的父母却宁愿把他留下来,而不是投递出去;到了一月大的时候,他却只长了三分之一盎司③的体重。他的母亲着急了,因此便和他到医生那里去了。 医生见到斯图亚特很高兴,说对一个美国家庭来讲,家里有一个老鼠孩子是不寻常的。他量了量斯图亚特的体温,发现有98.6度④,这对一只老鼠来说是正常的。他也检查了斯图亚特的胸,心脏,还严肃地用手电筒把他的耳朵察看了一番。(不是每一个医生在观察老鼠耳朵时都能够不发笑的。)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利特尔太太很高兴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检查结果。 “多给他吃有营养的食物!”医生起身前,愉快地说。 利特尔家住在纽约一个公园附近的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在早晨的阳光透过东边的窗子时,利特尔一家早已像往常一样起了床。斯图亚特对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哥哥乔治帮助很大,因为他的个头小,可以做很多只有老鼠才能做的事,他也乐于为他们做这些事情。一天,利特尔太太在利特尔先生浴后刷浴缸时,把手指上的戒指弄掉了,并且惊恐地发现它已经滑进了排水孔里。 “我该怎么办?”她叫着,强忍着要流下的眼泪。 “如果我是你,”乔治说,“我会把一个发卡弯成鱼钩形,再把它系在一根绳子上,用这根绳子去从里面把戒指钓出来。”于是利特尔太太就找了一根绳子和一个发卡,在那里垂钓了大约半小时;可是排水孔下面那么黑,而那钩子在被她放到戒指所在的地方之前,总是似乎先钓起别的什么东西。 “运气如何?”来到浴室的利特尔先生问。 “糟透了,”利特尔太太说。“这戒指落得太深了,我没办法钓到它。” “为什么我们不派斯图亚特下去找找?”利特尔先生建议。“怎么样,斯图亚特,你愿意去试试吗?” “是的,我愿意,”斯图亚特回答,“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穿着我的旧裤子下去,我估计那下面很湿。” “就那么办吧。”乔治说。因为钩子的主意没有奏效,他有点儿不太高兴。这样,斯图亚特便急忙穿上了他的旧裤子,准备去排水孔下面找那枚戒指。他想让他的父亲拉住绳子的一头,自己顺着那绳子爬下去。“当我猛拽三次绳子时,把我拉上来,”他说。于是利特尔先生就跪在浴缸里,为他拿着绳子,斯图亚特则轻松地沿着绳子下到排水孔里,不见了。只过了一分钟左右,那绳子便被迅速地拽了三次,利特尔先生见状忙小心地把绳子往上提。出现在绳子底端的,正是斯图亚特,那戒指则完好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噢,我勇敢的小儿子,”利特尔太太骄傲地说着,亲了亲斯图亚特。 “那下边怎么样?”总是对从没到过的地方感到好奇的利特尔先生问。 “还不错,”斯图亚特说。 可实际情况是,排水孔下面把他弄得非常脏,以至于必须在洗一个澡,并把妈妈的紫罗兰水往自己身上喷一点之后,他才可能感觉好起来。全家人都认为他这件事干得非常漂亮。 注释①: 斯图亚特·利特尔,原文是Stuart Little。我没有把这个姓翻译成“小”,而是按照人名词典把它翻译成“利特尔”,我觉得这样听起来好一些,虽然不是那么有趣。斯图亚特这个名字,我怀疑怀特是借用了英国的斯图亚特王朝的名字。斯图亚特家族曾在1371-1603统治了苏格兰,在1603-1714年统治了苏格兰和英格兰。1714年王位才转到家族的远亲汉诺威选侯家族。我们的小老鼠斯图亚特为什么就不能是显赫的斯图亚特家族的后羿呢?他当然有资格。 注释②: 第一类邮件,原文是The first class maill 。我向朋友请教了什么是第一类邮件后,方舟子回答了我,让我在这里对他致谢。他说,所谓的这一级邮件,就是老百姓用得最多的普通邮件,现在邮费是三毛三了。当然还有二级、三级等等邮件,只是更便宜也更慢。三级是大宗邮件,四级是图书。 注释③:98.6度。我请教了螳螂,他说他把这温度折算成摄氏后是36.7摄氏,对老鼠说这体温应该是正常的。就人类而言,男性体温偏低,正常值在36.5左右,这个数值说明稍微有点低烧;女性体温偏高,这个数值在正常范围内。听听,我的朋友判断得多么专业。 注释④ :盎司(ounce):我查了一下,1英寸=25.4 毫米1盎司=28.35克,那么我们的小斯图亚特的身高应该是50.8毫米,体重若也是两盎司的话,就是56.7克,这么小的老鼠,有谁见过?累死了,一算数我的脑袋就疼,即使是100以内的乘法也能累坏我。              2.家庭难题 斯图亚特在打乒乓球时的用处也很大。利特尔一家人喜欢打乒乓球,可是球总会滚到椅子、沙发、暖气炉的下面,这时打球的人就总要弯腰钻到这些地方的下面去拣球。斯图亚特不久就学会了拣球。很多次,你都能看到他热汗淋漓地从暖气炉底下把一个乒乓球用尽全力推出来的样子。当然了,这个球几乎和他一样高,为了让它往前滚,他不得不把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使出来。 利特尔家的起居室里有一架平台型钢琴。它别的地方都很好,就是有一个琴键有些发涩,不能弹出正确的音来。利特尔太太说,这一定是潮湿的天气影响的,可是我不明白它是怎么受潮的,那个琴键已经连续四年不好用了,可在这四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明亮的晴天呀。不管怎样,反正那个琴键是滞住了,这对任何来试弹这架钢琴的人来说,都非常的不方便。当乔治在这上面弹奏“Scarf Dance”①这首相当活泼的乐曲时,这个琴键便格外的给他找麻烦。因此乔治想出一个主意,让斯图亚特站到钢琴里,当他该弹这个键时,就让斯图亚特去推它。这对斯图亚特来说可不是个轻松活儿。他不得不因此蹲在裹着绒布的小木槌中间,才不会被打着脑袋。②可斯图亚特还是喜欢这个活儿:在钢琴里面听着很棒的声音,来回跳动时,非常的刺激。有时,在里面呆久了会使他的耳朵变得很聋,就像在长途旅行后刚下飞机时一样,而且在他恢复正常的听觉之前,只有很少的休息时间。 利特尔先生和太太在斯图亚特不在场时总是在悄悄地谈论他,因为他们从未从家里有了一只老鼠的震动与惊奇中恢复过来。他是这么小,而且还给他的父母带来了这么多的问题。利特尔先生说,首先,在他们的谈话中不许再用“老鼠”这个词。他还让利特尔太太从儿歌书里把写有“三只瞎老鼠,看他们怎样跑”字样的这一页撕下来。③ “我不想让斯图亚特因此而想得太多,”利特尔先生说。“如果我的儿子长大以后害怕会有一个农夫的妻子来用切肉刀把他的尾巴割下来,我会很难过的。这念头会使在夜里睡着的孩子做噩梦的。” “是的,”利特尔太太回答,“我想我们也应该想到那首诗:‘这是圣诞的前夜,房子里没有一个动物在乱跑,甚至是一只老鼠。’我想斯图亚特要是听到有人用这么轻蔑的口气来说老鼠,他可能会感到很窘的。” “就是,”她的丈夫说,“可是当我们读到这一行诗时,该怎么说呢?我们不得不说些什么吧。我们不能只说‘这是圣诞的前夜,房子里没有一个动物在乱跑’吧,那样听起来就不完整了;那时就需要说一个能与‘房子’押韵的词。” “虱子怎么样?”利特尔太太问。 “或是松鸡。”利特尔先生说。 “我建议用酒鬼。”④恰好从房间里走出来并听到这些谈话的乔治提醒道。 决定了“虱子”是最合适的替代老鼠的词以后,当圣诞节来到时,利特尔太太便小心地把“老鼠”那个词从诗里抹掉,改写为“虱子”,于是斯图亚特就总以为那句诗是这么说的: 这是圣诞的前夜,房子里 没有一个动物在乱跑,甚至是一只虱子。 最使利特尔太太担心的还是食品贮藏室里的那个耗子洞。这个洞在利特尔一家搬来这里住之前就有了,而且没人想过把它堵上。利特尔先生根本不知道斯图亚特对那个老鼠洞是怎么看的。他不知道那个洞会通到哪里,而且一想到斯图亚特有一天可能会想进那里面去探险,他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毕竟,他看起来非常像一只老鼠,”利特尔先生对他的妻子说,“我还从没见过一只不喜欢钻洞的老鼠呢。” 注释①: “Scarf Dance”:我只好简单的把它直译成“围巾舞曲”,因为我无法查到有关的介绍。如果我的朋友赋格出现,一定可以轻松的告诉我,可谁知道他去哪里潇洒了?算了,反正我也讨厌钢琴曲,讨厌古典音乐。 注释②: 钢琴,琴体木制,内有钢板,上面张有钢丝弦数十档,按键使裹有厚绒的小木槌击弦发音,通过指触及踏板的运用可取得音色,音量的变化,外形分平台及竖立式两种。看了这条我查到的无聊注释,大概就能想象到斯图亚特在钢琴里受的是怎样的苦了。 注释③ :这一句来自于一首儿歌,可我却查不到。我的朋友亦歌告诉我后,我真是高兴极了,谢谢他!下面是全文:Three blind mice.See how they run! They all ran after the farmer's wife;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a carving knife. Did you ever hear such a thing in your life? As three blind mice.翻译过来大致意思是:“三盲鼠,胡乱跑,瞎追农妇绝没好!三根尾,一刀斩,看你再把尾巴翘。这故事,一生中,你是否曾经听到?”尽管我是胡乱译的,但由此也知道书里后面的担心是从何而来的了。 注释④:这里的这些词原文是这样的:房子(house),虱子(louse),松鸡(Grouse),酒鬼(souse)老鼠(mouse)。它们都应该与房子(house)压韵。 *                  3.洗脸 斯图亚特是个爱早起的人:每天早晨他总是第一个起床。他喜欢第一个在屋里走动,他也喜欢书本静静地插在书架上的安静的房间,到窗子里透进的黯淡的光,还有新鲜的空气。在冬天,当他从那烟盒做的床上爬起来时,天还很黑,他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做早操时,有时会冷得发抖。(斯图亚特每早都要弯腰摸十次脚指头,以使他的身体状况保持良好。他看到哥哥乔治就是这么做的,乔治解释说那会令腹肌变得结实,因此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腹部的方法。) 早操之后,斯图亚特便套上他那漂亮的套头式羊毛便袍,把一根小绳子系到腰里,开始往浴室方向下落。他无声地爬过父母那又长又暗的卧室外面,又经过放扫毯器的那个小房间,还有乔治的卧室,然后才能进到浴室里。 当然,浴室里也很黑,但是斯图亚特的父亲已经往灯绳上接了一段长绳子。这段绳子一直拖到了地面上。只要尽可能地拉住它,再让全身的重量往下压,斯图亚特就能把灯打开,他穿着飘飘过膝的长浴衣在灯绳上摇摆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大修道院里拉着钟绳的可爱的老修道士。 为了进到洗脸池里,斯图亚特得爬上他的父亲为他绑在那上面的一个小绳梯。乔治已经答应过,给斯图亚特造一个只有一英寸高的特别小的洗脸盆,里面还将装有一根用来放水的小橡皮管;乔治虽然常这样说,可过后却总是忘记他的许诺。因此斯图亚特在每天早上洗脸洗手和刷牙的时候,都只好这么顺着绳梯往家中的洗脸池爬。利特尔太太给他准备了一个玩具般大的牙刷、肥皂、毛巾,还有一把玩具梳子——这可以让他用来梳胡子。他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他的浴衣口袋里,等他爬到梯子的顶端,便把它们掏出来整齐地排成一行,然后才去做放水的工作。对这样一个小家伙来说,放水也成了一个难题。一天,他在几次不成功的尝试后,和他的父亲商讨起这件事来。 “我完全能来到水龙头那里,”他解释,“但有时我却好像拧不开它,因为我不能在上面站稳我的脚。” “是的,我知道,”他的父亲回答,“所有的麻烦就在这里。” 只要可能,总是在听这些谈话的乔治,建议说他们应该为斯图亚特造一个踏板;于是他便去找了几块小木板,一把锯子,一把锤子,一把螺丝刀,一把小锥子,几根钉子,准备在浴室里干一个漂亮活儿,造一个他所说的要给斯图亚特造的踏板。可是不久他就改了兴趣,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任那些工具在浴室里四处乱丢着。 斯图亚特察看了这些工具后,又来找他的父亲。“大概我可以用什么东西来把水龙头打开,”他说。 于是斯图亚特的父亲就给他找来一把很小的木锤子;斯图亚特发现,只要把它从头上挥动三次,击向水龙头开关,就能让细细的水流出来——这些水就足够让他刷牙,浸湿他的毛巾了。所以在每天早晨爬上洗脸池后,他就抓起他的锤子去击打水龙头,而这时还没完全睡醒的家里人就会从床上听到斯图亚特的锤子发出“噹噹噹”的清脆敲击声,就像是远处有铁匠在打铁一样,这使他们知道白天已经来了,斯图亚特正在刷牙呢。              4.锻炼 五月的一个晴好的早晨,已经三岁大的斯图亚特又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为自己洗了衣服,又戴上帽子,拿起他的手杖,跑到楼下的起居室去看别人在干什么。当时除了雪球没人在场——他是利特尔太太养的一只白猫。雪球也喜欢早起,那天早上他正躺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日子。 “早上好,”斯图亚特说。 “你好,”雪球尖声回答。“你起得很早呀,不是吗?” 斯图亚特看看他的手表。“是的,”他说,“现在刚刚六点过五分,可是我感觉睡够了,就想下来做一个小小的锻炼了。” “我想你喜欢在浴室里做你的那些锻炼,还喜欢到处敲来敲去的,把我们其他人都吵醒,只为打开水龙头刷你的牙。你的牙那么小,根本不值得去刷。想看一口真正的好牙吗?看我!”雪球张开他的嘴,露出两排闪着亮光的,像针一样尖的白牙。 “很不错,”斯图亚特说。“但是我的牙也很好,尽管它们很小。至于锻炼嘛,我倒是一直在坚持做我能做的所有锻炼。所以我敢打赌,我的腹肌一定比你的更结实。” “我敢打赌,不是这样,”那只猫说。 “我敢打赌,就是这样,”斯图亚特说。“它们就像铁一样结实。” “我敢打赌,不是这样,”那只猫说。 斯图亚特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下,想找个能向雪球证明他有更结实的腹肌的方法。他瞥见了东边的窗帘,发现那系着圆环的窗帘绳就像一种秋千一样,便有了一个主意。于是他爬上窗台,脱下他的帽子,放下他的手杖。 “你做不了这个,”他对那只猫说着,跑过去跳上那圆环,就像在杂技场里的艺人一样,抓着圆环往前荡。 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由于斯图亚特跳得过猛,所以随着一声炸响,窗帘摆到了窗子的最上面,把斯图亚特也卷了进去,裹在里面动也不能动了。 “多么可怕的龙卷风!”雪球说着,吃惊地看着斯图亚特·利特尔。“我想那会让他明白,炫耀他的肌肉的后果是什么。” “救我!让我出去!”被窗帘打青的,几乎不能呼吸的斯图亚特害怕地叫起来。可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没有人能听到。雪球只是在喵喵地笑。他不喜欢斯图亚特,所以当看到被卷到窗帘里出不去的受伤的斯图亚特哭叫着的样子,他一点儿也不着急。雪球并没有跑上楼去把这个事故告诉利特尔先生和太太,而是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先往左右瞅瞅是否有人在看,然后便无声地跳上了窗台,咬起斯图亚特的帽子和手杖,把它们衔到食品贮藏室里的老鼠洞入口。 当利特尔太太后来走过来发现了它们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尖叫,把每个人都吓得跑过来看。 “这事儿发生了,”她叫。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丈夫问。 “斯图亚特进了这个老鼠洞。”              5.营救 乔治很高兴能有机会毁灭这食品贮藏室的地板。他跑出去带回了他的锤子,螺丝刀和碎冰锄。 “我要把这些老地板飞速地掀开,”他说着,把他的螺丝刀插到第一块地板的边缘,用力地撬起来。 “在我们彻底调查完之前,不要毁坏这些地板,”利特尔先生宣布。“够了,乔治!你可以把那锤子什么的都放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噢,好的,”乔治说。“我看这房子里除了我,根本没人在乎斯图亚特。” 利特尔太太开始哭了。“我那可怜的,亲爱的小儿子!”她说。“我就知道他会钻到那里去的。” “你不能舒服地在耗子洞旅行,并不等于斯图亚特也不能,”利特尔先生说。“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可能我们该给他吃点儿食物,”乔治建议。“当有个人陷到一个洞里时州警察就是这么做的,”乔治冲进厨房,跑着带回了一小碟苹果酱。“我们可以把一些果酱倒在这里,他就会跑出来吃了。”乔治倒了一点儿苹果酱出来,然后就往洞口里察看着。 “不许那么做!”利特尔先生怒吼,“乔治,你就不能行行好,让我来处理这件事?立刻把那苹果酱拿开!” 利特尔先生狠狠瞪了乔治一眼。 “我只是在试着救我自己的弟弟,”乔治说着,摇摇脑袋,把苹果酱带回厨房去了。 “让我们来喊斯图亚特吧,”利特尔太太建议。“很可能那老鼠洞里的岔道太多,所以他迷路了。” “这主意好,”利特尔先生说,“我要数三个数,接着我们就一起喊,然后我们再完全静默三秒种,听听是否有回答。”他摘下了他的手表。 利特尔先生和太太,还有乔治都双手着地跪在那里,把他们的嘴尽可能地朝向那个老鼠洞。然后他们一起喊:“斯图—亚特!”接着他们都完全静默了三秒种。 在卷起的窗帘里挣扎的斯图亚特,听到他们在贮藏室的喊叫便回答道,“我在这里!”但他的声音太小,又被窗帘挡住了,所以家里人都没听到他的喊叫。 “再来一遍!”利特尔先生说。“一、二、三——斯图—亚特!” 这没有用。还是听不到任何回答。利特尔太太跑进她的卧室,躺下来小声哭起来。利特尔先生跑向电话,给失踪人员登记处打电话,可是当接线员要求叙述一下斯图亚特的长相,并被告知他只有两英寸高时,便厌恶地挂断了电话。那时乔治正在下面的地窖里检查着,想找找是否还有别的老鼠洞出口。他搬开了许多的大衣箱,手提箱,花盆,篮子,盆子,破椅子,把它们不停地从地窖这边挪到另一边,只为找到他认为最可能有洞口的地方,可却一个洞都没发现。不过,在翻找的过程中,他碰巧发现了利特尔先生的一个废旧的划船机,立刻来了兴趣,就费了许多气力把它搬到楼上,把早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坐在上面划船上了。 到了午饭时间(每个人都忘了吃早饭),他们才摆上了利特尔太太早就炖好的小羊羔肉。那真是一顿悲伤的午饭,每个人都试图不去注意那张放在利特尔太太的水杯附近的,斯图亚特常坐的空空的小椅子。没有一个人想吃饭,因为他们都沉浸在强烈的悲痛之中。乔治除了一点儿餐后甜点外什么都没吃。午餐结束后,利特尔太太放声痛哭起来,并说她认为斯图亚特一定是死了。“你胡说,胡说!”利特尔先生吼叫。 “如果他死了,”乔治说,“我们该把房子里的窗帘都拉下来。”他往窗子那里跑去,准备去拉窗帘。 “乔治!”利特尔先生用一种愤怒的语调说,“如果你不停止你这种白痴式的行动的话,我一定会惩罚你的。我们今天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去容忍你的愚蠢了。” 可是乔治已经跑进了起居室,开始去拉窗帘,表示他对死去的兄弟的沉痛哀悼了。他拉了一下绳子,斯图亚特便从窗帘里掉到了窗台上。 “噢,感谢老天,”乔治说。“看谁在那里,妈妈!” “终于有人拉那窗帘了,”斯图亚特说。“我只能说这些了。”他很虚弱,也很饿。 看到他后,利特尔太太欣喜若狂,忍不住又哭起来。当然,每个人都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只是一个小事故,可你们任何人都会这么想的,”斯图亚特说。“因为我的帽子和手杖在老鼠洞口被发现,所以你们才得出了你们自己的结论。”              6.微风 一天早上,当风从西边刮过来时,斯图亚特穿起他的水手服,戴上他的平顶草帽,从架子上摘下他的小型单筒望远镜,满怀着生活的快乐和对狗的恐惧出去散步了。他摇摇摆摆地向第五大街逛去,时刻警惕地四处了望着。 只要从他的望远镜里一看到狗,斯图亚特就急忙跑到离他最近的看门人那里,爬到他的裤腿里,把尾巴藏到他的制服下面。有一次,旁边没有看门人,他就爬到一卷昨天的旧报纸里,蜷缩起来,直到危险过去。 在第五大街的街角有几个人正在那里等进城的公共汽车,斯图亚特也跑到他们中间。没人注意他,因为他还没有高得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我没能高得让人注意,”斯图亚特想。“可我还是想去第72街。” 当公共汽车开过来,所有人都拿着他们的手杖和公文包上车了,斯图亚特也拎着他的小望远镜上了车。因为那座位对他来说太高了,斯图亚特便趴在一个绅士的裤脚上,这样就可以毫无麻烦的坐车,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斯图亚特从不需付车费,因为他还太小,坐车不必付一角硬币。只有一次,他才试过付一角钱。他把那角硬币像轮子一样在边上滚着的时候,突然那硬币滚到一个小坡上,被一个没牙的老太太捡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验后,他让他父亲给了他做了一些特制的小硬币,并把它们用锡纸包了起来。它们因此变成了漂亮的小东西,虽然如果不戴眼睛你就很难看到。 当售票员来收车费时,斯图亚特就从他的锡纸钱袋里拿出一枚他那没有蚂蚱眼睛大的硬币来。 “你给我的是什么?”售票员问。 “这是我的一角硬币,”斯图亚特说。 “这是什么?”售票员说。“好吧,我会向汽车公司很好的解释的。可你为什么要付钱呢,你并不比一角硬币高多少。” “不对,”斯图亚特生气地回答。“我比一角硬币高两倍呢。一角硬币只到我这里。”斯图亚特指指他的屁股。“此外,”他继续说,“我也不想在这汽车上受侮辱。” “请原谅,”售票员说。“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么小的水手哩。” “活到老学到老,”斯图亚特尖刻地嘀咕着,把他的零钱放进了口袋。 当公共汽车停在第72大街,斯图亚特跳下车,急忙走到中央公园里正在进行帆船比赛的池塘那里。①风从池塘上空的西边吹了过来,逆着风在那里航行的,有单桅帆船,还有纵帆式多桅帆船。它们的帆微微倾斜着,被打湿的舱面上闪着银光。船主们,就是那些参赛的大人和孩子们,正焦急地围在水泥岸边,希望他们的帆船可以不被撞坏,及时安全的到达岸的另一边。水里还有一些玩具小船,不过它们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小,因为如果你走近它们,就会发现那些船的中桅比一个大人的头还高。它们也被造得很漂亮,都整齐地停放在那里准备起航出海。对斯图亚特来说,它们似乎特别巨大,他很想坐上一艘船,向池塘的远处远航。(他是一个爱冒险的小家伙,喜欢微风拂面的感觉和头顶海鸥的叫声,还有涌到身边来的巨浪。) 当他盘腿坐在池塘的围墙上,望着小帆船们从他的望远镜里开过时,斯图亚特注意到有一艘帆船似乎格外的好,比别的船都漂亮。她的名字叫黄蜂。② 她是一艘很大的,挂着美国国旗的黑色纵帆式多桅帆船。她有一个流线型的船头,前舱上还装备了一门三英寸高的大炮。她是给我准备的船,斯图亚特想。等她下次开过来时,他就跑到了那艘船边。 “请原谅,先生,”斯图亚特对船边的一个男人说,“你是这纵帆船的船主吗?” “是的,”这个男人回答着,惊奇地看着这个穿水手服的老鼠。 “我正在找一艘最好的帆船,”斯图亚特继续说,“我向你可能会与我签约。我既强壮又机敏。” “你没喝多吧?”黄蜂号的船主问。 “我完全能能胜任这工作。”斯图亚特爽快地回答。 这个男人挑剔地看了看他。但不久就被这个小水手漂亮的水手服和航海家般的勇敢气质所打动了。 “好吧,”他终于说着,指指池塘中心方向的一艘船,“我要告诉你我要你做什么。你看到那边的大赛船了吗?” “看见了,”斯图亚特说。 “那是莉莲· B·沃拉尔号,我从心底里恨她。” “那么我也恨她,”斯图亚特忠诚地叫道。 “我恨她是因为她总是撞上我的船,”那个男人继续说,“因为她的船主是一个不懂航海的懒孩子,他几乎都不知道乌贼与乌云的分别。” “或者改舷与三角帆的分别,”斯图亚特叫。 “或者纵帆的外边和里边的分别。”那个男人吼。 “或者码头与甲板的分别。”斯图亚特尖叫。 “或者雾与桅杆的分别,”③那男人叫。“好了,够了,别再说了!我要告诉你我要你做什么。莉莲· B·沃拉尔号总能撞到黄蜂号,但我相信如果我的纵帆船被很好地操纵,故事的结局就会不同了。没有人知道当我无助地站在岸边,看着我的黄蜂被野蛮地撞来撞去的时候,我是忍着多么大的痛苦。那时候她多需要一双能稳稳把住她的舵的手呵。因此,我年轻的朋友,我将允许你把黄蜂号在这个池塘里开,而且如果你能狠狠的击败那艘可恶到极点的纵帆船的话,我还会给你一份正式的工作。” “好的,先生!”斯图亚特说着跳上那纵帆船,开始发动舵轮。“准备起航!” “等一等,”那个男人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击败那艘船呢!” “我打算撞裂她,”斯图亚特说。 “谢谢,不要用我的船撞,”这个男人很快地回答。“我不想你在大风中翻船。” “好的,那么,”斯图亚特说,“我将开到她旁边,用我先进的武器对她猛烈扫射。” “这方法太不正当了!”男人说。“我是想参加帆船比赛,不想去打海战。” “好的,那么,”斯图亚特兴奋地说,“我将把黄蜂号笔直地往前开,并设法让莉莲号在航道中偏航。” “好!”男人叫,“祝你好运!”他说着,离开了黄蜂号的船头那里。斯图亚特紧了紧索栓上的转帆索,然后就旋转着舵轮,整帆向风,让船头喷着汽作“Z”形前进,船尾则优雅地在微风里摆动。 “顺便说一句,”男人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斯图亚特·利特尔,”斯图亚特尽可能大声地喊。“我是这个城里的弗里德里克·C·利特尔先生的第二个儿子。” “杰出的航海家,斯图亚特,”他的朋友喊,“你要小心,把黄蜂号安全地带回来。” “那正是我要做的,”斯图亚特喊。他是这么骄傲和幸福,以至于在转动舵轮后的一秒种里在倾斜的甲板上跳起舞来,没有注意到船上的过道是多么狭窄,浪是多么的大,都把甲板打湿了。 注释①: 中央公园(Central Park),纽约的著名公园。我请一个好朋友帮我查到一些关于它的介绍,可以没有查到再详细的资料。下面就是介绍:中央公园是从1857年时开始兴建;占地843英亩,改建前原是沼泽与猪圈;自1876年对外开放后,这里马上跃为城市最精华的地区;如位于中央公园南边(Central Park South)的第59街,即聚集了纽约所有最豪华的五星级饭店。《爱在纽约》里,尼可拉斯凯吉在获得千万美元的奖金之后,也是来到这里住宿。   园内的景色包罗万象,这是个完全按自然地形设计的公园;里头有山丘、草地、湖泊(其中还同时做为蓄水池的功用),还有森林。除自然景色外,还有许多设施,诸如棒球场及动物园等。 纽约以第五大道为中轴线,分东城与西城两边。东城是富豪住的地方;西城则是拉丁裔移民的居住地,近年,西区渐成新富阶级最喜爱的区域,后市政府把59街以北到110街的地段,规划为公园绿地。 注释②: 在英语中凡指帆船,代词一律使用her,she,故我也翻译成“她”,下同。 注释③:这段过瘾的挖苦里用的词汇不但意义相近,发音也相仿,具体如下:乌贼(squid),乌云(squall,其实翻译成暴风才对,为了显得有趣我才这么译的),改舷(jibe),三角帆(jib),纵帆的外边(luff),里边(leech),码头(dock),甲板(deck),雾(mist),桅杆(mast)。              7.帆船比赛 当在中央公园的人知道了其中的一艘玩具帆船是由一名穿水手服的老鼠驾驶的,便都跑过来看。不久池塘的岸边就挤满了人,因此警察总部特地派来一名警察,宣布任何人都不要再往前挤了,可却没人理会他。中央公园里的人喜欢互相推来挤去,所有人中最激动的是拥有莉莲· B·沃拉尔号的男孩。他是个胖胖的,抑郁寡欢的十二岁男孩,名叫勒鲁瓦(Leroy)。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丝织外套,打着一条上面溅了橙汁的白领带。 “回这儿来!”他对斯图亚特喊。“回来上我的船。我要你驾驶我的船。我一周会付你五美元,而且你每星期四下午都会放假,呆在你的卧室里听收音机。” “谢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多的好条件,”斯图亚特回答,“但我在黄蜂号上很幸福——比我一生中在别的任何地方都要幸福得多。”斯图亚特说着,非常熟练地转动着舵轮,把他的纵帆船掉头面向出发点驶去,而勒鲁瓦正在那里用一根长长的小棍子去捅他的船,好让她转到比赛的起点处。 “我来做裁判,”一个穿着淡绿色制服的男人说。“黄蜂号准备好了吗?” “准备完毕,先生!”斯图亚特摸了摸他的帽子,喊道。 “莉莲· B·沃拉尔号准备好了吗?”裁判问。 “当然,准备好了。”勒鲁瓦说。 “向池塘北边的尽头开,到达后返回!”裁判喊。“预备,起航!” “起航!”岸边的人们一起跟着喊。 “起航!”黄蜂号的船主喊。 “起航!”那个警察大叫。 两艘帆船朝池塘的北边驶去,海鸥们也跟过来,在头顶欢叫着。从第72街纷纷开来的出租车,不停地鸣着喇叭(它们都是横穿了半个美国才开到中央公园来的),西风唱着,把浪花泼洒到甲板上,也把如泡沫一样多的丢在水里的花生壳碎片卷起来,击打向斯图亚特的面颊。“这才是我要的生活!”斯图亚特自语道。“多好的帆船!多美的一天!多棒的比赛!” 在这两艘船还没有开远之前,岸上就发生了一个事故。为了渴望能看清这场比赛,人们推挤得越来越厉害,所以虽然他们不想这么干,可还是把那个警察从水泥墙边狠狠地推进了池塘,他以一种坐着的姿势落到了水里,水一直没到他外衣的第三粒纽扣为止。他几乎完全被浸湿了。 这个警察不是很高,很胖,但是他刚刚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大餐,而且他的坠落也激起了很高的大浪,所以打翻了不少的小船,令岸边的船主们先是惊愕,继而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当斯图亚特见到涌过来的巨浪,忙往帆的支索那里跳去,可是却已经太晚了。黄蜂号上方倾来的大浪就像山一样高,浪涛汹涌着打上了甲板,把斯图亚特扫向一边,又击到了水里,每个人都以为他被淹死了。斯图亚特可不打算被淹死。他用脚使劲击打着水,用他的尾巴拼命平衡着身体,一两分钟后就又爬上了纵帆船,虽然身上又冷又湿,但却丝毫未损。当他坐回到舵轮旁,能听到人们在为他欢呼呐喊,“好老鼠,斯图亚特,好老鼠!”他回头看去,发现大浪已经把莉莲· B·沃拉尔号弄翻了,不过她很快就又立了起来,朝他的船这边开过来。于是他就把船停到边上等着,直到那艘船也开过来,和他一起开到池塘北边的尽头。斯图亚特把黄蜂号掉过头,勒鲁瓦也用他的小棍子把莉莲号拨了过来,于是两艘船就一起往终点开回去。 “这场比赛还没有完呢,”斯图亚特想。 第一个麻烦来了。他瞥了一眼黄蜂号的船舱,发现里面的气压计上的指数在飞速的往下降。在航海时这种情况只意味着一件事——暴风雨要来了。突然间,一团黑云扫向太阳,遮住了它,给大地蒙上了阴影。穿着湿衣服的斯图亚特冷得直发抖,他把他的水手衫推到了脖子上。他在岸边的人群中瞥见了黄蜂号的船主,便向他挥舞着帽子高喊: “暴风雨要来了,先生!风向正在转成西南,海水开始翻滚,气压计的指数在下降!” “别管天气!”船主喊。“还是先留心你前面飘来的船只残骸吧!” 斯图亚特仔细察看了一下前面是否有风暴来临的迹象,可是除了浪尖是白色的灰色水浪外什么都没看到。这个世界好象变冷了,充满着恶兆。他又朝后面看了看,发现开过来一艘单桅船,她的船头在浪花里剧烈地摆动着。 “当心,斯图亚特!当心你在做的事情!” 斯图亚特竭力睁大眼睛看,突然,他看到就在黄蜂号的右边,有一只巨大的纸袋正从池塘的水面上飘过来。这个纸袋是空的,被风鼓得高高的,张着大嘴,就像一个洞穴一样。斯图亚特急忙转舵,但却太迟了:黄蜂号已经把她的船头斜帆扎进了纸袋里。随着一阵可怕的嘶嘶声,纵帆船的速度慢了下来,所有的帆也都被风猛烈地吹动着。就在那时斯图亚特听到了一阵撕裂声,看到了正向船的支索撞去的莉莲号的船头,感觉从船头到船尾都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撞击。 “撞上了!”岸上的人们喊。 刹那间两艘船便可怕地纠缠到一起了。岸上的男孩子们蹦着高在那里尖叫。同时,那个纸袋突然漏了,水开始往里灌了。 因为那个纸袋的关系,黄蜂号不能动了,莉莲· B·沃拉尔号也是,因为她的船头突起的部分插到黄蜂号的支索里去了。 斯图亚特挥舞着手臂跑向他的大炮并开了火。然后他听到岸上的呼喊声,其中还有黄蜂号船主的声音。他正在大声地指导着该怎么做。 “斯图亚特!斯图亚特!降下三角帆!降下支索帆!” 斯图亚特往升降索跑去,拉下了三角帆和前桅支索。 “把纸袋都扯下来!”船主喊。 斯图亚特掏出了他的袖珍小刀,勇敢地砍向那个湿透了的纸袋,直到它从甲板上完全消失为止。 “现在回到前桅支索那里,把帆张满!”黄蜂号的船主叫。 斯图亚特抓住前桅支索帆的帆脚,尽可能地将其拉满。纵帆船慢慢地恢复了平衡,开始往前移动了。当她的帆的下部逆着微风张起来,她的栏杆也从莉莲号的船头突起处摆脱出来后,她便自由地往南驶去了。岸上发出了一片喝彩声。斯图亚特一面开着舵轮,一面大声回应着。他再回头看时,惊喜地发现莉莲号狂乱地扭动了一下后便炸裂了,岸上所有的人都在高叫。 在斯图亚特的驾驶下,黄蜂号笔直地朝前开着,不久就开过了终点线。斯图亚特把她停在墙边,自己则被人带到岸上,被那些对他优秀的航海技术和勇敢行为的赞扬所淹没。那个船主兴奋地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对斯图亚特自我介绍说,他叫保罗·凯里(Paul carey),是一名牙医。他说他酷爱船模,而且也随时欢迎斯图亚特来驾驶他的船。每个人都来和斯图亚特握手——每个人都是,只除了那个警察。因为他又湿又气,没心情和一只老鼠握手。 那天晚上斯图亚特回家后,他的哥哥乔治问他这一整天都去哪里了。 “哦,在城里到处逛,”斯图亚特回答。              8.玛戈 因为斯图亚特太小了,所以很难被从房子里找到。他的父母与哥哥乔治一般很少能一眼看到他——他们就经常喊他;于是房子里就总是响起这些喊声的回声:“斯图亚特!斯图—亚特!”在你进卧室的时候,他可能已经爬上了椅子,而你却看不到他。利特尔先生总担心失去他,再也找不回来。他就给他做了一个小红帽,就像猎人戴的那种,这样他就容易被看见了。 一天,已经七岁大的斯图亚特正在厨房里看他的妈妈做芡粉布丁①。他感觉很饿,当利特尔太太打开电冰箱门取东西时,斯图亚特便溜进去看是否能找到一点儿干酪。当然,他以为他的妈妈已经看见他了,可当门被关上后他才极度惊恐地发现自己被锁到了里边。 “救我!”他喊。“这里太黑了。冰箱真冷。救命!让我出去!一分钟内我就会冻僵的。” 但他的声音太微弱了,根本穿不透厚厚的冰箱壁。他在黑暗中往前摸索着,不小心掉进了干梅果酱里。那里真冷呀。斯图亚特冷得上牙直打下牙。直到半小时后,利特尔太太又打开冰箱门时才发现他站在装奶油的盘子上,不停地拍打着胳膊试图取暖,还在一边上下蹦着,一边往手上呵气。 “真可怜!”她叫。“斯图亚特,我可怜的小儿子。” “给我喝点儿白兰地如何?”斯图亚特说,“我都冷到骨头里了。” 可他的妈妈却给他喝了点肉汤,又把他放到烟盒床上,把一个玩具热水袋放到他的脚上。即便如此,斯图亚特还是得了一场重感冒,然后又转成了支气管炎,使斯图亚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两周。 在他得病期间,其他的家庭成员都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利特尔太太来和他下“tick-tack-toe”棋。②乔治给他做了一个吹肥皂泡的小管子,还有一副弓箭。利特尔先生用两只曲别针给他做了一副溜冰鞋。 一个寒冷的下午,利特尔太太把她的一块抹布拿到窗外抖的时候,看到窗台上躺着一只就要被冻死的小鸟。她把小鸟捡起来,放到暖气炉边,一会儿它就抖抖翅膀,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只很可爱的小雌鸟,它的身子是棕色的,胸部长着黄色的条纹。对于她到底是种什么鸟,利特尔一家人的意见完全不一致。 “她是大眼威瑞,”乔治很科学地说。③ “我认为她更像一只小鹪鹩,”④利特尔先生说。不管她是什么鸟,他们还是把她带到起居室里,喂她吃食,给她喝水。不久,她感觉好多了,就开始在房子里谨慎而又好奇的到处蹦。不一会儿,她就蹦上楼梯,来到斯图亚特的卧室。 “你好,”斯图亚特说。“你是谁?你从哪儿来?” “我是玛戈,”小鸟用甜美的嗓音轻柔地说,“我从长着高高的麦子的田野来,我从长满大蓟和羊齿植物的草场那里来,我从长满绣线菊⑤的山谷来,我喜欢吹口哨。”斯图亚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再说一遍!”他说。 “不行,”玛戈回答。“我嗓子疼。” “我也是,”斯图亚特说。“我得了支气管炎。你最好别离我太近,容易被传染的。” “那么我站到门口好了,”玛戈说。 “如果愿意你可以用点儿我的漱口水,”斯图亚特说。“这里有滴鼻净,还有足够多的‘克里内克丝’牌面巾纸⑥”。 “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心了,”小鸟回答。 “他们给你量体温了吗?”斯图亚特说着,开始从心底里为新朋友的健康担心起来。 “没有,”玛戈说,“我想那没必要。” “噢,我们最好确认一下,”斯图亚特说,“因为我不愿你发生什么事情。这儿……”他把温度计递给她。玛戈把温度计放到舌头下面,然后她和斯图亚特静坐了三分钟,才小心地把温度计拿出来,仔细地查看着。 “正常,”她宣布。斯图亚特能感觉到他的心在快乐的跳动。以前他从没见过像这只小鸟一样美丽的动物,而且他已经爱上了她。 “我希望,”他说,“我的父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睡觉的地方。” “哦,是的,”玛戈回答。“我将睡在起居室里书架上的那盆波士顿羊齿植物⑦上。在一个城市里,那就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了。现在,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就上床睡觉去了——我看外面的天好象变黑了。我总是一到日落就上床的。晚安,先生!” “请不要叫我先生,”斯图亚特叫。“叫我斯图亚特。” “好的,”鸟儿说。“晚安,斯图亚特!”说着,她就高兴地蹦到楼下去了。 “晚安,玛戈!”斯图亚特叫。“明早再见。” 斯图亚特重新盖好了被单。“那是只很好的鸟儿,”他低语着,轻叹了一声。 不久,利特尔太太走进来,给斯图亚特铺床,听他念睡前祈祷,斯图亚特便问她那只鸟在起居室里睡觉是不是很安全。 “非常安全,我亲爱的,”利特尔太太回答。 “那只叫雪球的猫呢?”斯图亚特害怕地问。 “雪球不会碰那只鸟的,”他的母亲说。“你还是睡吧,别想这些了。”利特尔太太打开窗子,关上了灯。 斯图亚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把床单都压皱了。他一直在想着雪球,还有雪球那闪光的眼睛。最后,他实在不能再忍受了,就打开了灯。“我总是不能相信一只猫,”他嘀咕着。“而且一想到玛戈正在危险中,我就怎么也不能睡。” 斯图亚特推开被子,爬下了床。他穿上他的便袍和拖鞋,又带上他的弓箭和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进了走廊。大家都在睡觉,房子里一片漆黑。斯图亚特找到了下楼的路,便沿着它无声而又小心地慢慢往起居室去。他的嗓子还很疼,而且他还有点儿头晕。 “虽然病了,”他对自己说,“我还是能把事情做好。” 他一点儿声音也没弄出来,就偷偷地走过书架旁的灯,顺着绳子爬上了书架。从外面投射上来的微弱的路灯光里,斯图亚特能隐约看见玛戈正睡在羊齿植物上,她的头藏在翅膀的下面。 “你的眼紧紧闭着,胸脯在平静地起伏,”他轻声重复着一句在电影里听来的对白。然后他躲到一个烛台后等待着,倾听并观察着。半小时内他没听到什么异常,除了玛戈在梦中轻轻掀动翅膀的声音。钟大声地敲了十下,在最后一声钟响过后,斯图亚特看到两只黄绿色的眼睛正在沙发后闪着光。 “就是这样!”斯图亚特想。“我猜这儿就会有什么事发生的。”他抽出了弓箭。 那双眼睛移得更近了。斯图亚特有点儿害怕,但他是一个勇敢的老鼠,即使在嗓子疼时也是如此。他把箭搭到弓弦上等待着。雪球无声地,慢慢地朝书架爬过来,又跳上了椅子,这样就很容易接近玛戈睡觉的那盆羊齿植物了。然后他伏下身来,准备往上蹿。他的尾巴兴奋地来回摇着。他的眼里发出了荧光。斯图亚特决定开始行动了。他从烛台后跨出来,单腿跪地,拉满弓弦,小心地瞄向雪球的左耳朵——那地方离他最近。 “这是我曾经干过的最漂亮的事,”斯图亚特想。他把箭一直射进那只猫的耳朵。 雪球痛苦地嚎叫着跳起来,往厨房逃去。 “一矢中的!”斯图亚特说,“感谢老天!噢,这个夜里的工作做得多好。”他朝睡梦中的玛戈抛了个飞吻。 这个疲惫的小老鼠几分钟后爬回床上——他终于想睡一觉了。 注释① :芡粉布丁,原文是Tapioca pudding,我只是直译,因为我不知道布丁都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补丁——游戏里的,非衣服上的。 注释② tick-tack-toe,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指两人对局的儿童游戏。二人轮流在一有九方格的棋盘上划十字或圆圈,以所划的记号三个成直、横、斜线相连者为胜。一种则指另一种儿童游戏,参加游戏者闭阖双目以铅笔点指任一在板上的一组数字,累计得分以多者为胜。 注释③: 威瑞(Vireo),北美产的一种食昆虫的小鸣禽。 注释④:鹪鹩,雀形目,鹪鹩科鸟类,形小,体长约10厘米,约60种。头部淡棕色,有黄色眉纹,上体连尾带栗棕色,布满黑色细斑。尤指在极地附近温带区繁殖的鹪鹩(北美称之为冬鹪鹩),长约10厘米,褐色,有暗条纹,雌雄相似,嘴短而稍下曲,翅短圆,尾短而翘。从加拿大到火地岛各地常见的是莺鹪鹩,灰褐色,有条斑,长12厘米。黄腹鹪鹩,莺科,体长约14厘米,体羽背部绿褐色,胸腹部前白后黄,尾长超过体长的一半。美国最大的种类是西南沙漠一带的棕曲嘴鹪鹩。此外,美国东部的皇猛鹪鹩,干旱的北美西部的峡谷鹪鹩等也都是鸣声优美的鸟类。美国唯一的胸部有条纹的是普通岩鹪鹩,在大平原以西的岩石间营巢。 注释⑤: 绣线菊(Meadowsweet),蔷薇科,落叶灌木。叶卵形,初夏开花,花淡红色,原产日本。) 注释⑥:Kleenex:朋友筋斗云告诉我,这是美国专门生产的一种著名品牌的擦鼻纸。 注释⑦: 羊齿植物(fern),就是加菲猫喜欢的那种,可惜我查不到详细介绍。              9.惊险的脱逃 玛戈非常喜欢住在利特尔家的房子里,因此决定暂时不回乡下去了。她和斯图亚特成了一对彼此忠诚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斯图亚特觉得她长得越来越美丽了。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离开他。 一天,支气管炎已经好了的斯图亚特穿上他的冰鞋,还有他的滑冰裤,想出去找一个结冰的池塘。他并没有走太远。几乎刚出街他就发现了一条爱尔兰犭更。①因此他爬到铁门上,跳到一个垃圾箱里,躲到里面的芹菜树丛中。 当他在那里等着狗跑开时,一辆从公共卫生所开来的垃圾车停到了路边,两个男人走下来抬起了垃圾箱。斯图亚特感到自己被高高地抬到了空中。他爬到箱子边上一看,才知道他和别的垃圾都要一起被装进大卡车里。 “如果我现在跳车就意味着自杀,“斯图亚特想。于是他就钻回垃圾箱等着。一个男人把装满垃圾的箱子扔上卡车,另一个男人则在垃圾里四处翻着。斯图亚特的头上埋了两脚高的垃圾。他的周围都是垃圾,散发出强烈的臭味儿。身下,头顶,四周——都是垃圾。就像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臭气薰天的垃圾世界。这里面太脏了。他的裤子上有一个鸡蛋,帽子上沾上了奶油,衬衫上洒上了肉汤,耳朵上挂着桔子瓣儿,腰上则缠着香蕉皮。 身上带着冰鞋的斯图亚特,想爬到垃圾的顶上去,可是脚却不好使了。他往一个咖啡堆上爬,可刚爬上去,就滑了下来,陷到一堆吃剩的布丁里。 “我敢说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就会得胃病的,”斯图亚特说。 他焦急地往垃圾堆上面爬,因为他怕被另一箱垃圾压瘪。当他终于成功地爬到垃圾的表面,带着臭味儿和疲惫往外观察时,才知道车上没再装垃圾,只是在飞快地往前开。斯图亚特看看太阳。 “我们在往东边去,”他自语。“我真想知道为什么。” 对他来说,车上无路可逃,四边都太高了。他决定还是等等再说。 卡车开到东河,它就在纽约城边。那里非常的脏乱,不过却有一条有用的河。②车开到那里的码头,便开始往停在下面的大垃圾船方向倒车,然后才把垃圾卸到那条船上。斯图亚特和每一件垃圾一起往下坠时,被重重地击到了头部,以至于完全昏迷,就像死了一样。他就那样躺了大约有一小时,才恢复了知觉,看着自己和河水。那大平底船正在被往大洋的方向拖去。 “唉,”斯图亚特想,“这大概是一个人能想出来的最糟的事情了。我猜这次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次航行了。”因为他知道这些垃圾要被运到二十公里外,投到大西洋里去。“我猜这回我怎么做都没用了,”他无望地想。“我只有勇敢地坐在这里,死得像个真正的男人了。但我真的不想和我裤子上的鸡蛋,帽子上的奶油,衬衫上的肉汤,耳朵上的桔子瓣儿,腰上的香蕉皮死在一起。” 死亡的念头让斯图亚特伤感起来,他开始想起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兄弟,玛戈,雪球等他深爱的一切(只除了雪球)。他的家是多么可爱,特别是在早晨的阳光刚透过窗帘,家人醒来准备起床的时候。一想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他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当他正在那里啜泣时,一个很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斯图亚特!” 他收起了眼泪,回头看去,见玛戈正站在一个甘蓝上。 “玛戈!”斯图亚特喊。“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哦,”这只鸟说,“我今早从窗口看见你离开家,也碰巧看见你被装到垃圾车里,我就飞出来跟在卡车后面,想你可能会需要帮助。” “在我的一生里,看到什么人时还从没这么高兴过呢,”斯图亚特说。“可你怎么才能救我呢?” “我想如果你挂在我的脚上,”玛戈说,“我也能和你一起往岸上飞。不管怎么说这办法值得一试。你有多重?” “三盎司半,”斯图亚特说。 “连你的衣服也都算上?” “当然,”斯图亚特谦虚地回答。 “那么我相信我完全能带动你。” “不过我似乎有些怕晕,”斯图亚特说。 “别往下看,”玛戈回答。“那样你就不会头晕了。” “我猜我的胃也有了毛病。” “不要想你的病,”小鸟回答,“什么都比死亡要好。” “是的,那倒是真的,”斯图亚特回答。 “那么,挂上去!我们可以出发了。” 斯图亚特把他的冰鞋塞到他的衬衫里,小心地爬到甘蓝上,紧紧抓住了玛戈的脚踝。“好了。”他喊。 玛戈拍打着翅膀,和斯图亚特一起飞上了天空,他们经过大洋,向家里飞去。 “哇!”当他们飞上天时,玛戈说,“你身上的气味太可怕了,斯图亚特。” “我知道,”他难过的回答。“我希望这不会让你感觉太糟。” “我几乎都不能喘气了,”她回答。“而且我的心都累得蹦蹦跳呢。你可以扔掉些可以减轻体重的东西吗?” “行,我可以把这些冰鞋扔掉,”斯图亚特说。 “天哪,”小鸟说,“我不知道你的衬衫里还藏着冰鞋呢。如果不把这么重的冰鞋赶快扔掉,我们都得掉进大洋淹死。”斯图亚特扔掉他的冰鞋,看着它们一点点的下落,下落,直到完全被灰色的浪花吞没。“好多了,”玛戈说。“现在我们没事了。我已经能看到纽约的塔和烟囱了。” 十五分钟后,他们从开着的窗子飞进利特尔家的起居室里,在那盆波士顿羊齿植物上着陆了。利特尔太太见玛戈飞走了就一直在窗外望着,都开始有些担心了,要不是高兴地看见他们都回来了的话。当她听说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怎样差点失去她的儿子时,她不顾斯图亚特身上的臭味,只是拉住他的手吻他。然后她让他上楼去洗澡,叫乔治去把斯图亚特的衣服洗干净。 “大西洋那里怎么样?”利特尔先生问,他从没有离家太远过。 于是斯图亚特和玛戈便告诉他所有关于大西洋的事,那些翻滚的浪花,空中的海鸥,救生圈,轮船,拖船,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利特尔先生叹息道,有天他也想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看看这些好东西。 每个人都感谢玛戈救了斯图亚特的命,晚饭时,利特尔太太给她特别准备了一个小蛋糕,上面撒满了种籽。 注释①:爱尔兰犭更,一种小猎狗,体小,毛硬,黑褐色。 注释②:东河(East River),朋友方舟子告诉我,纽约真有这条污染严重的河。 *             10.春天 那只叫雪球的猫,更喜欢过晚上,而不是白天。可能因为他的眼睛对黑暗比较适应吧。不过我想那是因为纽约的夜里总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东西。 雪球在家附近有许多邻居,其中的一些是家猫,还有一些是店里的猫。他认识一只在A&P超市①的马耳他猫,一只住在公寓楼的另一个门里的白波斯猫,一只住在一家熟菜店里的玳瑁猫,一只住在图书馆分馆地下室的虎斑猫,一只从第三街的宠物店的笼子里逃出来的漂亮的小安哥拉猫,她在斯图亚特家附近的公园旁的一个小工具室里过着她自由自在的生活。② 一个很好的春夜,雪球去拜访在公园住的安哥拉猫。等他在晚些时候想要回家时,她说因为这个夜晚太可爱了,所以想陪他一起散步。他们一直走到利特尔家,来到乔治卧室窗外的常春藤下,才坐下来休息。这常春藤对雪球来说特别有用,因为在夜里他可以从乔治卧室敞开的窗子里爬到这常春藤上,悄悄地溜出去。雪球开始告诉他的朋友有关玛戈和斯图亚特的事。 “老天,”那只安哥拉猫说,“你是说你和一只鸟儿还有一只耗子住在一起,而且从没有打扰过他们?” “就是这样,”雪球回答。“不过我还能怎样?请记住,斯图亚特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而那只鸟是永远受欢迎的客人,就像我一样。” “哦,”雪球的朋友说,“我能说的是,你比我更能自我克制。” “毫无疑问,”雪球说。“不管怎样,我有时想我克制得太过分了。近来我的神经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刺激,我想那是因为我总在受压抑的原因。” 两只猫的声音越来越高,由于他们谈得这么大声,根本没听到从常春藤上几步高的地方里传出的轻微响动。那里有一只在睡觉的灰鸽子,如今已被他们吵醒,正在那里听呢。“听起来像是一场有趣的谈话。”鸽子对自己说。“我最好呆在这里,也许还能学到些什么。” “的确,”他听到安哥拉猫对雪球说,“我承认一只猫有责任为他的主人着想,而在那种情况下,你要吃玛戈就不对了。但我不是你们家的成员,所以没什么能阻止我吃掉她,是不是?” “现在我还想不出什么可以阻止你的理由,”雪球说。 “现在我上去了,”安哥拉猫说完,向常春藤上爬去。那只鸽子这时完全醒了,想要逃走;可是下面又传来了声音。 “等等,”雪球说,“不要这么急。我不认为你该今晚去那里。” “为什么不?”那只猫问。 “嗯,因为一件事。你不能进我们的房子,这属于非法入侵,你可能会惹麻烦的。” “我不会陷入麻烦的,”安哥拉猫。 “请等到明晚吧,”雪球坚持说。“那时利特尔先生和太太会出去,你也不必这么冒险了。我猜那时才是你的好时候。” “哦,好吧,”安哥拉猫同意。“我想我可以等。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那只鸟,在我进去以后。” “很容易,”雪球说。“爬上这常春藤,从敞开的窗子进到乔治的卧室,再来到起居室,爬到书架上的波士顿羊齿植物那里就可以找到那只睡觉的小鸟。” “太容易了,”安哥拉猫说着,舔了舔脸。“我不胜感谢,先生。” “噢,用老办法!”那只鸽子自语着,很快地飞出去找纸和铅笔去了。雪球和他的朋友说了晚安,便爬上常春藤,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玛戈醒来时,在她的羊齿植物的枝桠间发现了一个便条。那上面说:当心半夜来的那只陌生的猫。底下的签名是:一个好心人。整整一天里,她都把这便条夹在她的翅膀下面,想知道她该怎么办,不过她不敢把它给任何人看——甚至不敢给斯图亚特看。她吃不下饭,因为她太害怕了。 “我该怎么办呢?”她不停地自问着。 最后,就在天黑之前,她没有对任何人说什么就蹦上开着的窗户飞走了。那时是春天,她就尽可能地往北飞,因为她心里想,当春天来临时,鸟儿就该往北飞。 注释①:A&P:虽然美联社(Associatea Aress)的缩写也是A&P,但我想雪球还攀不上那么尊贵的朋友。我的朋友虎子说,纽约那里真的有家连锁超商叫A&P,可惜不知道全称。 注释②:这里怀特都是泛指,因此说得很模糊。只能随便注明一下: 马耳他猫(Meltese cat):一种蓝灰色的家猫,种类应该很多,谁知指的是哪种? 玳瑁猫(Tortoise-shell cat):玳瑁壳花色的猫的统称。个性温顺,具体分蓝玳瑁猫,暗灰黑色玳瑁猫,棕色玳瑁猫,褐色玳瑁猫,淡紫色玳瑁猫,白玳瑁猫,宝石色玳瑁猫等几十种,英、美、缅甸等欧亚各国都有不同品种的玳瑁猫。 虎斑猫(Tiger cat):有蓝色虎斑猫,乳黄色虎斑猫,红色标准虎斑猫,蓝色标准虎斑猫,银白色标准虎斑猫,棕色标准虎斑猫,红色标准虎斑猫等数十种。 安哥拉猫(Angore cat):原产于土耳其,得名于其首都名。十七世纪即已出名,维多利亚时代曾闻名遐迩,并在长毛猫的发展中贡献很大,但后来数量日减,如今在英国用此名称的品种是以带长毛基因的东方短毛猫为基础,经过人工繁殖而成。安哥拉猫个性顽皮友善,具体分蓝眼白色安哥拉猫,绿眼白色安哥拉猫,淡紫色安哥拉猫,巧克力色安哥拉猫,肉桂色安哥拉猫等数十种。 波斯猫(Persian cat):在英国称长毛猫,在北美叫波斯猫。举止优雅,相貌迷人。从维多利亚时代便受人欢迎,经繁殖,品种越来越多,有蓝色,蓝眼白,蓝乳色,黑色,金色,白色等几十种。              11.小汽车 一连三天,所有人都在房子里到处寻找着玛戈,却连她的一根羽毛都没发现。 “我猜她可能得了一种思念春天的病,”乔治说。“在这种天气里一个正常的鸟儿是不愿意呆在室内的。” “可能她到什么地方找她的丈夫去了,”利特尔先生猜。 “她没有丈夫!”斯图亚特痛苦地小声哭着。“你在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乔治问。 “因为我问过她一次,”斯图亚特哭着说。“她告诉我她是一只独身的鸟儿。” 每个人都在追问雪球,可是他却坚持说对玛戈的失踪一无所知。“明明是那个讨厌的浪荡女人自己从笼子里飞走的嘛,你们干吗拼命地拷问我?我真搞不懂。”雪球生气地说。 斯图亚特心碎了。他没有了胃口,拒绝吃任何食物,体重开始下降。最后他决定悄悄地离开家,到外面去寻找玛戈。“我这么做,也是想找找我的运气。”他想。 第二天破晓前,他摊开他最大的一条手绢,将他的牙刷,钱,肥皂,梳子,钢笔,一套干净的内衣,还有袖珍指南针都放在上面。 “我该带上一些能想念起我妈妈的东西,”他想。于是他爬进他妈妈的卧室,当时她还在睡着。他顺着灯绳爬上她的梳妆台,从她的梳子上拽下了一根利特尔太太的头发。他把这根头发和手绢里的其它东西放在一起。又把手绢系成一个小包,放到一个火柴盒里。然后他把他的灰毡帽很帅地歪戴到头上,将小手绢包神气地挎到肩膀上,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家。 “再—见,美丽的家,”他低语。“我不知道能否再看见你了。” 斯图亚特心情复杂地在他家前面的那条街上站了一会儿。这个世界太大了,想从中找到一只丢失的鸟儿真不容易。往北,往南,往东还是往西——他该往什么方向走呢?斯图亚特觉得这个重要的决定应该在听取别人的意见后才能作出,便往上城区去寻找他的朋友,那个黄蜂号的船主,凯里牙医。 医生见到斯图亚特很高兴。他直接把他带到他的办公室里,他正在那里忙着给一个男人拔牙呢。这个男人名叫爱德华·克莱德代勒,他的腮帮子附近塞了些棉球,这样就使他的嘴可以很好的撑开了。这颗牙非常难拔,所以医生就让斯图亚特坐在他放拔牙工具的托盘上,这样就可以一边拔牙,一边和他讲话了。 “这是我的朋友,斯图亚特·利特尔,”他对这个嘴里塞着棉球的男人说。 “你…好…斯…特,”这个男人尽可能地回答着。 “很好,谢谢你,”斯图亚特回答。 “嗯,有什么事吗,斯图亚特?”凯里医生问着,用钳子夹住那个男人的一颗牙使劲拽着。 “我今早从家里跑出来了,”斯图亚特解释。“我要到这个世界里碰碰运气。还要寻找一只丢失的鸟。你认为我该先往哪个方向走呢?” 凯里医生转着圈儿的来回拉着那颗牙。“那鸟是什么颜色的?”他问。 “棕色,”斯图亚特说。 “那你最好往北去,”凯里医生说。“你不也这么认为吗,克莱德代勒先生?” “…去…园…找…” 克莱德代勒先生说。 “他说去中央公园找找看,”凯里医生解释着,又把一团大棉球塞到了克莱德代勒先生的腮帮子里。“这是个好主意。看来嘴里有坏牙的人也常常能说出好主意。春天的中央公园是鸟儿们喜爱的地方。” 克莱德代勒先生拼命的点着头,好像还要说些什么。 “如果…你…园…鸟…新…德…康…河…” “什么?”对这种别开生面的谈话方式感到有趣的斯图亚特问。“你说什么,克莱德代勒先生?” “如果…你…公…园…鸟…新…特…康…河…” “他说如果你在中央公园找不到那只鸟,可以再去纽约新港和哈特福德火车站或者康涅狄格河①找找,”凯里医生说着,把那些棉球从克莱德代勒先生的嘴里夹了出来。“请让我漱口!”他说。 克莱德代勒先生拿过椅子旁边的一瓶漱口药水漱起口来。 “告诉我这个,斯图亚特,”凯里医生说,“你要怎么旅行?步行吗?” “是的,先生,”斯图亚特回答。 “噢,我想你最好有一辆车。只要我把这颗牙拽出来,我就能为你做点儿什么。请张嘴,克莱德代勒先生。” 凯里医生又用他的钳子捏住了那颗牙,而这次他用的力气更大,花的时间更长,态度也更坚决,所以那颗牙终于被咔嚓一声拔了下来,这让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克莱德代勒先生。然后医生就把斯图亚特领到了另一间屋子里。他从书架上拿下一辆小玩具汽车,它只有约六英寸长——是斯图亚特见过的最漂亮的小汽车。它的车身是淡黄色的,挡泥板是黑色的,是辆设计得十分大方的流线型小轿车。“这是我自己做的,”凯里医生说。“我在不给人拔牙的时候,喜欢制作汽车模型,帆船模型和其它的模型。这个小车里还有一个真正用汽油驱动的引擎。它的速度很快——你认为你能驾驶得了它吗,斯图亚特?” “当然,”斯图亚特回答着,察看了一下车座,又摁了摁喇叭。“不过它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么小的车,每个人都会好奇地盯着它看的。” “如果他们发现了你,当然会的,”凯里医生回答。“不过没人能看到你和你的车。” “为什么不能?”斯图亚特问。 “因为这辆车只不过是辆模型车而已。它不仅没有噪音,而且也小得让人看不见。所以没人会注意到它的。” “可我能,”斯图亚特说。 “摁一下那个小按钮!”医生说着,指着指示盘上的一个按钮。斯图亚特摁了一下那个按钮。小汽车立刻就从眼前消失了。 “现在再摁一下,”医生说。 “我都看不到了,还怎么摁哪?”斯图亚特问。 “凭感觉摸摸看。” 于是斯图亚特四处摸索起来,直到手碰到了一个按钮为止。感觉它好像和刚才那个一样,斯图亚特便摁了下去。他听到了一种轻微的摩擦声,感觉有什么从手中滑了出去。 “嘿,当心!”凯里医生喊。“你摁的是启动按钮。她消失了!她跑了!她没了!她消失在这屋子里了——现在我们再也找不到她了。”他把斯图亚特拎到一张桌子上,以免他被那辆汽车撞到。 “噢,天哪!噢,天哪!”当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时,斯图亚特叫道。现在的情况太糟了。凯里医生和斯图亚特都看不到那辆小车了,可它还在房间里到处冲撞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首先从壁炉那里传出来。炉边的扫帚被撞倒了。凯里医生忙跳起来,向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猛力地扑出去。虽然他的动作很快,却还是扑了一个空,而那哗啦声又跑到废纸篓那里去了。于是医生又往废纸篓那里猛扑。猛扑!哗啦!猛扑!哗啦!医生扑遍了整个房间,却还是屡扑屡空。看来,就是一个医术超群的牙医也难抓住一辆看不见的疾驰中的现代式模型车。 “噢,噢,”斯图亚特上下乱蹦着急叫。“真抱歉,凯里医生,真是太抱歉了!” “去拿捕蝶网来!”医生喊。 “我不能,”斯图亚特说。“我太小了,拿不动它。” “那倒是,”凯里医生说,“我忘了。我道歉,斯图亚特。” “那小车早晚会停,”斯图亚特说,“因为它的汽油会用光的。” “也对,”医生说。于是他就和斯图亚特坐下来耐心地等着,直到房间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哗啦声为止。然后医生开始四肢着地,小心地在四处爬着,伸出手到处划拉着,最后他终于发现了那辆小车。它停在壁炉里,轮子陷在炉灰之中。医生摁了一下正确的按钮,小车便又出现在视线里了,它前面的护泥板已经皱成了一团,冷却器也漏了,车头灯碎了,挡风玻璃被撞成了碎片,车后面的轮胎被扎瘪了,车盖上的黄漆也刮掉了很大一片。 “太恐怖了!”医生呻吟。“斯图亚特,我希望这会给你一个教训:在你完全明白你要做什么之前,永远也不要再摁这车上的任何按钮!” “是的,先生,”斯图亚特眼泪汪汪地回答。他眼里的每一滴泪都比一滴小露珠还小。这是一个不幸的早晨,斯图亚特都有些开始想家了。他相信他再也没机会见到玛戈了。 注释①:康涅狄格(Connecticut),是美国东北部的一个州,首府为哈特福德Hartford,州内有一条注入长岛南部的河流,为佛蒙特州及新罕布什尔州的分界。              12.教室里 在凯里医生修理那辆小车时,斯图亚特到商店去了。因为他想,既然要做一次长途汽车旅行,就该买一些合适的衣服。他来到一家玩具店,那里有不少完全适合他的用品,包括新行李,外套,衬衫,还有其他的一些小东西。他很高兴能把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买下。那天晚上他睡在医生的公寓里。 第二天,因为怕路上塞车,斯图亚特起得特别早。他想,在有太多的小车和大卡车开出来之前上路是个明智的选择。他驾车开过中央公园,来到第110街,然后又开过西边的大路,顺着北边的河边锯木厂林荫道继续前行。他的小车跑起来的样子很潇洒,引起了一些行人的注意,可斯图亚特根本就不在乎。他一直很小心,不让自己再去摁昨天引起了那么多麻烦的那个按钮。他决定再也不碰那个按钮了。 就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斯图亚特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坐在那里沉思着的男人。斯图亚特把他的车停到一旁,从车里探出了头。 “你在为什么事发愁吗?”斯图亚特问。 “是的,”那个高个子男人说。 “我能帮你吗?”斯图亚特友善地问。 那个男人摇摇头。“我想那是个艰难的工作,”他回答。“你不知道,我是这个城里的督学。” “那不是个很难的工作,”斯图亚特说。“这工作是没劲,但却不是很难做。” “哦,”那个男人继续说,“我总是遇到我不能解决的难题。比如说今天,我的一个老师病了——她是冈德森小姐。她在第七小学任教。我得找到一个代课老师才行。” “她得的什么病?”斯图亚特问。 “我说不清。医生说她可能得了莱茵钻石病,”督学回答。① “你能再找到一位教师吗?”斯图亚特问。 “不能,那不可能。这个城市里再没人什么都懂了,没有可以雇佣的老师,什么都没有了。一小时内学校就该上课了。” “我很高兴能替冈德森小姐代一天课,如果你愿意的话,”斯图亚特欣然说道。 督学抬起了头。 “真的?” “当然了,”斯图亚特说。“我愿意效劳。”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来到车后,打开后车盖,取出了他的手提包。“如果我要去一间教室管理一个班,那么我最好还是脱下这套开车时的打扮,换上一身得体点儿的衣服,”他说。斯图亚特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椒盐色的短外衣,老式的条纹裤,还打上了一条温莎领带②,戴上了眼镜。别的衣服都被他叠好,放回了他的手提包里。 “你想你能管好他们吗?”督学问。 “我当然能,”斯图亚特回答。“我要把课讲得非常有趣,这样就不必担心没人好好听我讲课了。你不要为我担心。” 那个男人和他握了握手,表示感谢。 八点四十五分时,第七小学的学生们都已经到校了。当他们没看到冈德森小姐,便高兴地猜到今天会来一位代课老师。 “一个代课老师!”一些人互相咬着耳朵说。“一个代课老师,一个代课老师!”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不久每个人就都知道至少今天不必再忍受冈德森小姐的教训了,因为今天将会有一位没见过的代课老师来替她上课了。 斯图亚特九点到的学校。他利索地把他的车在学校门口停好,然后就勇敢地大步迈进教室,顺着斜靠在冈德森小姐讲台旁的一把码尺爬到了讲台上。他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墨水槽,一根教鞭,几支钢笔和铅笔,一瓶墨水,几根粉笔,一个铃,两个发卡,三四本摞起来的书。斯图亚特敏捷地爬上那摞书,往那个铃的按钮上跳去。他的体重恰好可以把铃声撞出来。然后他又飞速地爬下来,走到讲台的前面,说道: “大家请注意!” 男孩和女孩们都挤上前来看这个代课老师。每人都立刻大家交头接耳起来,看样子他们都很高兴。女孩子们抿嘴笑着,男孩子们则大笑起来。看到这样一位小而漂亮、穿着得体的老师,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惊喜的光。 “大家请注意!”斯图亚特重复。“你们知道,冈德森小姐病了,因此我来替她上课。” “她得了什么病?”罗伊·哈特渴望地问。 “维生素紊乱症,”斯图亚特回答。“当她需要维生素A时却误服了维生素D当她缺乏维生素C时却服用了维生素B因此她的身体里都乱套了,里面装了太多的维生素B2,B1,B12,③甚至还有维生素B6,而人类最需要的营养她的身体里完全没有摄取到。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他严厉地瞪向孩子们,吓得他们再不敢问关于冈德森小姐的问题了。 “现在每个人都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去!”斯图亚特命令。学生们顺从地从过道上走回各自的座位,不久教室里便静了下来。斯图亚特清了清嗓子。他用手抓住一边西服的翻领,好让自己显得更像一名教授的样子,然后才又开始说道: “有人旷课吗?” 学生们一起摇头。 “有人迟到吗?” 他们还是摇头。 “很好,”斯图亚特说,“你们早上的第一节课一般都上什么?” “算术,”孩子们喊。 “我讨厌算术!”斯图亚特不高兴地说。“让我们换个别的。” 这个建议引起了一片狂野的喊叫。班里的每个人好像都特别愿意在早上取消算术课。 “然后你们该学什么了?”斯图亚特问。 “拼写,”孩子们叫。 “嗯,”斯图亚特说,“谁见到一个拼写错误的单词都会反感的。我认为能正确拼写单词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强烈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该去买一本韦氏大字典④,不管你有多小的拼写问题都可以去请教它。关于拼写我就讲这么多吧。接着该讲什么了?” 学生们还没有从取消算术课的兴奋中缓过来,就听说拼写课这么轻松的结束了,因此都乐得快发狂了。他们狂喜地喊叫着,兴奋地互相望着,挥舞着手绢和格尺高笑着,一些男孩子则趁乱朝一些女孩子抛小纸团。⑤斯图亚特不得不再次爬上那堆书,跳下去重新把铃踩响,以求恢复秩序。“接着该讲什么了?”他重复。 “书写,”学生们喊。 “上帝呀,”斯图亚特厌恶地说,“孩子们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写字吗?” “我们当然知道!”大家异口同声地大叫。 “那就足够了,下一个,”斯图亚特说。 “下一个是社会课,”伊丽莎白·加德纳兴奋地喊。 “社会课?从没听说过,”斯图亚特说。“今天早上我们别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课了吧,我们在这里随便谈谈不是也很好吗?” 学生们满怀期望地互相看着。 “我们能谈谈握住一条蛇并让它盘到你手腕上的感觉吗?”阿瑟·格林劳问。 “可以,不过我不爱谈这个,”斯图亚特回答。 “我们可以谈谈罪过和邪恶吗?”莉迪亚·莱西请求。 “不可以,”斯图亚特说。“再说个别的。” “我们能谈谈马戏团里的那个每根头发都披散到下巴上的胖女人吗?”对此记忆犹新的伊西多·范伯格乞求着。 “不能,”斯图亚特说。“我告诉你们吧,我们可以谈谈这个世界的国王。”他充满信心地看了一圈儿,想知道孩子们是否喜欢这个话题。 “并没有什么世界的国王,”哈里·贾米森厌恶地说。 “谁有不同意见?”斯图亚特说。“好像只有一个人反对。” “国王早就不时髦了,” 哈里说。 “好吧,好吧,让我们来谈世界的领导者好了。如果没有领导者,世界会陷入一片混乱的。我愿意成为这个世界的领导者。” “你太小了,”玛丽·本迪斯说。 “噢,偏见!”⑥斯图亚特说。“长得高矮并没什么关系。资质和能力才是重要的。领导者要有能力,还必须能知道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你们中有多少人知道什么东西才是重要的。” 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 “很好,”斯图亚特说着,悠闲地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并将手插到了上衣的口袋里。“亨利·拉克姆,你告诉我们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黄昏结束前的最后一束阳光,一首乐曲的旋律,一个孩子脖子后面的汗味儿,如果他妈妈想让他干净的话。” 亨利回答。 “正确,”斯图亚特说。“那些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可你却忘了一件事。玛丽·本迪斯,亨利·拉克姆忘记了什么?” “他忘了说巧克力脆皮冰淇淋了,”玛丽·本迪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完全对,”斯图亚特说。“冰淇淋也是重要的东西。那么现在,如果我在今天早晨是世界的领导者,我们就得制订一些法律,不然每人都会各干各的,不顾规矩,一切也会乱了秩序的。如果我们要来玩这个游戏,就必须要制订法律,有人能为这个世界订点儿好的法律吗?” 艾伯特·弗尔斯托举起了手。“不要吃蘑菇,它们可能有毒。” 艾伯特建议。 “那不是一条法律,”斯图亚特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忠告。这忠告很好,艾伯特,但忠告和法律是不同的。法律要比忠告更严肃。法律非常的严肃。谁还能给这个世界制订一条法律?” “不许偷任何东西,”约翰·波多克严肃地说。 “很好,”斯图亚特说。“好法律。” “不要毒死任何东西,除非大老鼠⑦,”安东尼·布伦迪西说。 “那不好,”斯图亚特说。“这对大老鼠不公平。一条法律应该对每个人都公平。” 安东尼·布伦迪西看起来很恼火。“但是大老鼠对我们也不公平,”他说,“大老鼠让人讨厌。” “我知道,”斯图亚特说。“但是以一个大老鼠的眼光看,毒药也是很讨厌的。一个领导者必须要全面地看问题。” “你就有大老鼠的眼光吧?” 安东尼问。“你看起来就有点儿像大老鼠。” “不,”斯图亚特回答,“我有的更多的是老鼠⑧的眼光,那是很不同的。我对问题看得更全面。很显然,以我看,大老鼠的社会地位太低下了,他们从来也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 “大老鼠不喜欢让人看见,”阿格尼斯·贝伦卡说。 “那是因为他们只要一出来,就会有人殴打他们。如果允许的话,大老鼠可能也喜欢走出来的。谁能另提一条法律吗?” 阿格尼斯·贝伦卡举起了她的手。“应该制订一条禁止战争的法律。” “不切实际,”斯图亚特说。“人们喜欢战争,不过你可以想出一条温和一点儿的法律,阿格尼斯。” “不许打斗吗?” 阿格尼斯怯怯地问。斯图亚特摇摇头。 “完全不要有打斗的念头,”米尔德里德·霍夫金建议。 “这是一条很好的法律,”斯图亚特说。“当我成为领导者后,任何想要对别人动武者都要被抓起来。” “那也行不通,”赫伯特·普伦德加斯特提醒。“有些人天生就有这样的欲望。艾伯特·弗尔斯托就总想揍我。” “我没有说它一定行得通,”斯图亚特说。“不过,这是条值得我们一试的好法律。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试验一下。得找个人来对别人做一件会引起打斗的事。哈里·贾米森,你来对凯瑟琳·斯特布尔福特做这件事。现在,先等一分钟,你手里拿的什么,凯瑟琳?” “一个可爱的装着香脂的小香袋。” “就是‘我为你憔悴,我为你芬芳’那句广告里宣传的那种吗?” “是的,”凯瑟琳说。 “你非常珍爱它吗?”斯图亚特问。 “是的,当然,”凯瑟琳说。 “OK,哈里,抢走它!” 哈里跑到凯瑟琳的座位旁,把小香袋从她的手上夺走,跑回自己的座位,凯瑟琳尖叫起来。 “现在,”斯图亚特用毫无怜悯的语调说,“稍等,朋友们,你们的领导者要查查法律书了!”他假装在翻一本书。“我们看。第492页。‘完全不要有打人的念头’。第560页,‘不许偷任何东西’。哈里·贾米森已经违反了两条法律——禁止有打斗欲念的那条和禁止偷窃的那条。让我们快来管管哈里,不然等他有了打人的念头后就没用了!来吧!” 斯图亚特跑向码尺从那上面滑下来,就像消防队员在爬驻地的训练标杆一样。他朝哈里跑去,其他的孩子们也都从座位上跳下来,沿着过道跑到哈里那里。斯图亚特命令哈里还回那个小香袋,哈里看起来很害怕,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个试验。他把香袋还给了凯瑟琳。 “看,这条法律执行得很好,”斯图亚特说。“不许有打人的念头的法律真是条好法律,”他用他的手绢擦了擦脸,因为行使一个世界领导者的权力时太热了。这个职务使他不停地跑来跳去,累得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凯瑟琳拿回了她的香袋后变得非常高兴。 “让我看看那个小香袋,”斯图亚特说。他也开始好奇了。凯瑟琳把香袋拿给他看。它几乎和斯图亚特一样高,斯图亚特突然想,这东西对他来说会是个多么香的睡床。他开始想把它据为己有了。 “这东西很漂亮,”斯图亚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占有欲。“你想不想出卖它?” “哦,不卖,”凯瑟琳回答。“它是别人送我的礼物。” “我猜那是你去年春天在Hopatcong湖⑨遇到的一个男孩给你买的,看到它你就会想起他的,”斯图亚特胡猜着。 “是的,就是他买的,”凯瑟琳说着,脸红了。 “啊哈,”斯图亚特说,“夏天多美妙,是不是呀,凯瑟琳?” “是的,去年夏天是我生命里有过的最美好的夏天。” “我能想象,”斯图亚特回答。“你真的不想卖这个小香袋?” 凯瑟琳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怪你,”斯图亚特很快地回答。“我只是想提醒你,夏天是很重要,就象黄昏结束前的最后一束阳光一样。” “或者一首乐曲的旋律。” 伊丽莎白·加德纳说。 “或者一个孩子脖子后面的汗味儿,如果他妈妈想让他干净的话。” 玛里琳·罗伯特说。 斯图亚特叹息了一声。“永远也不要忘记你的夏天,我亲爱的,”他说。“好了,到我该走的时候了。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家。下课!” 斯图亚特大步走向门口,爬进车里。孩子们都跑出来对他高喊着:“再—见,再—见,再—见!”斯图亚特对他们摆了摆手,道了再见,然后就驾驶着车一直朝北开去。孩子们全都希望以后每天都能来一个代替冈德森小姐的老师。 注释①: 这里督学一定是听错了。医生说的可能是(rhinitis)鼻炎,让他听成Rhinestones了,而Rhinestones是一种人造水晶钻石。 注释②: 椒盐色(Pepper-and-salt),黑白相间的,精细交织成的颜色。温莎领带(Windsor tie),一种丝制的宽领带。 注释③:这段几乎没有标点的胡说里有一个词叫Hydrochloride。我问过朋友,螳螂说可能是指某种维生素的盐酸盐形式。我这里随便翻译成了B12。 注释④:韦氏大字典,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 注释⑤:这种纸团的原文是Spit balls,即用唾沫粘成的小纸团——别说你不知道,你过去可能也做过。 注释⑥:这句的原文是“Fish feathers!”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好随便翻译了一句。 注释⑦⑧: 英语中用一般Rat指大老鼠,用Mouse指普通的老鼠。所以斯图亚特才有此辩解。 注释⑨:这个Hopatcong湖的资料我没查到。              13.埃姆斯镇 这是个所有的城镇里最可爱的小镇:这里的白房子高高指向天空而绿榆树则挺得比房子更高,房子的前院美丽而又宽敞后院的灌木丛里有许多值得你寻觅的东西,街路一直爬到小河边小河静静地流过大桥的下面,小河尽头的草地铺展到果园果园绵亘到远处的田野田野延蔓到辽阔的牧场牧场则不断蜿蜒到山顶才隐没在广袤无边的天空里——在这个众多城镇中显得最可爱的小镇斯图亚特停下车准备去喝一杯沙士。 他把车停到一家杂货店的门前,走出来才知阳光是这么好,就忍不住在门廊上坐下来愉快地感受着这个新镇子里的美好一天。这是他在旅途中发现的最宁静最美丽的地方。他真愿意把他的余生都在这里度过,如果他不会想纽约的家,不会思念弗里德里克·C·利特尔夫妇和乔治,也不会决心要找到玛戈的话。 不久,店主走出来和斯图亚特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并点燃了一根烟。他本想扔给斯图亚特一根烟,但一看他的个头,就改了主意。 “你的店里有沙士吗?”斯图亚特问。“我渴坏了。“ “当然有,”店主说。“我有很多种饮料。沙士,草根啤酒,桦树汁啤酒,姜汁啤酒,活力,柠檬苏打,可口可乐,百事可乐,迪斯可乐,匹斯可乐,冰镇可乐,还有蔗莓奶汁汽水,任何你想要的都有。”① “请给我来一瓶沙士吧,”斯图亚特说,“再拿个纸杯来。” 店主回到店里把沙士带了出来。他打开瓶子,往杯里倒了一些饮料,把它放到下面的台阶上,斯图亚特摘下帽子,肚子朝下卧在台阶上,用他的帽子来从里面舀取这冰冷可口的饮料。 “真解渴,”斯图亚特说。“当你在大热天长途跋涉时,喝一口冰凉的饮料能让你格外的舒服。” “你还要走很远吗?”店主问。 “可能吧,”斯图亚特说。“我在找一只叫玛戈的小鸟。你见过她吗?” “这我可说不准,”店主说。“她什么样子?” “非常的漂亮,”斯图亚特回答着,用袖口抹去唇边的沙士汽水沫。 “她是一只出众的小鸟。任何人都会注意到她的。她来自生长着大蓟的地方。” 店主仔细看了看斯图亚特。 “你多高?”他问。 “你是说我只穿袜子时的身高吗?”斯图亚特说。 “是的。” “比两英寸还多四分之一英寸,”斯图亚特回答。“不过,我最近没再量过。我没准儿又长个了呢。” “你知道,”店主想了想,说,“这个镇子里有个人你真该见见。” “他是谁?”斯图亚特打着哈欠问。 “哈丽雅特·埃姆斯,”店主说。“她差不多和你一样高——只可能比你矮一点儿。” “她长相如何?”斯图亚特问。“一般,很胖,还是像四十岁?” “不,哈丽雅特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她也是这个镇子里穿得最美的女孩子之一。她的所有衣裳都是专门订作的。” “她真的那么美吗?”斯图亚特说。 “是的。哈丽雅特是很美的女孩子。她们埃姆斯家在这个镇子里相当的出名。她的一个祖先在大革命时代曾经做过船夫。他把每个人都带到小河对岸去——不管他们是英国士兵还是美国士兵,只要他们肯付船钱就行。我猜他的买卖一定很不错。不管怎样,总之埃姆斯家总是非常有钱。他们现在住在一个有许多佣人的大房子里。我知道,哈丽雅特见到你一定非常高兴。” “非常感谢,”斯图亚特回答,“但是这些天我没时间去交朋友了。我只有不停地到处走。我从不在一个地方呆很久——我像一阵风一样在无数的镇子里进出,今天到这里,明天去那里,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不管是在大路还是小道,你都能看到在时刻寻找玛戈的我。有时我感觉已经离她很近了,她似乎就在路的转弯处。其它的时候我觉得我永远也找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这使我意识到,我又到了该继续上路的时候了。”斯图亚特付了汽水钱,和店主说声再见便离开了。 可是因为埃姆斯镇实在是他到过的最美的小镇,所以他在开到离开这里的主干道前还是忍不住把车来了个左转弯,转向一条泥土路,开到河边的一处宁静的地方。那个下午,他游了一个泳,然后就躺在铺满青苔的岸边手枕着头休息了,这时他又回忆起那个店主的话。 “哈丽雅特·埃姆斯。”他嘀咕着。 夜晚来临时,斯图亚特还在小河边徘徊着。他吃了一块三明治,又喝了点水,就在满耳的水流声的陪伴下,睡倒在温暖的长草丛里了。 早晨的太阳变得温暖而又明亮时,斯图亚特又跳到水里游泳了。早饭后,他把车藏到一片甘蓝叶的下面,然后往邮局那里走。他在那里的公用墨水槽里给他的钢笔灌墨水时,偶然间朝门口瞥了一眼。他所看到的使他大吃一惊,以至于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差点儿栽倒在墨水槽里。有一个大约两英寸高的小女孩正从地板那里往信箱这边走。她穿着运动服,走路时头昂得高高的。她的头发里插着一根花芯。 斯图亚特激动得颤抖起来。 “那一定就是埃姆斯家的那个女孩,”他自语。他躲在墨水槽的后面偷看她打开她那四分之一英寸高的邮箱,往外取信。店主告诉他的话是真的:哈丽雅特真美。而且她也是斯图亚特遇到过的唯一不比自己高很多倍的女孩子。斯图亚特能算出来,如果他们在一起走,她的头将和他的肩膀那里差不多高。这个想法顿时让他来了兴致。他想跳到地板上和她说话,可是又不敢。所有的勇气陡然间都弃他而去,他只好躲在那里直到她离开。当他确信她真的走远了,才偷偷地溜出邮局,来到街边的一家商店,心里既盼望在这里再见那个美丽的小女孩,又怕真的会再见到她。 “你这里有信纸吗?”他问店主。“我要写一封信。” 店主把他放到柜台上,给他找了几张信纸——那些纸很小,每张纸的上角还印着一个字母“L”。斯图亚特拉下钢笔帽,倚坐在一块价值五美分的硬糖上,开始给哈丽雅特写信: “我亲爱的埃姆斯小姐,”他写。“我是一个谦虚的年轻人。我来自纽约,出来旅行是由于一个秘密的目的。现在我来到了你们这个镇。昨天你们的一个店主,就是有着一张诚实的面孔和开朗性格的那个男人,对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好话。” 写到这里钢笔没水了,斯图亚特只好让店主拎着他的尾巴把他顺到浅浅的墨水瓶里,这样才可以把他的钢笔灌满墨水。然后他又坐回来接着写…… “请原谅我的鲁莽,埃姆斯小姐,“斯图亚特继续写,”但是当看到你那与我相似的外表时我感到就如同遇到了一个旧友。就是这样,因为你知道,很少有人身高只有两英寸。我说‘两英寸’还不太确切——实际上我比那还高一点儿。我唯一的缺陷是我的样子像一只老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还有着一身与我的年龄不相称的强壮肌肉。我干脆坦白说吧:我写这个便条的目的是想约你出来见一面。我怕你的父母可能会反对我这个直率而又突然的提议,而且由于我的外表像老鼠一样,所以我想如果你不对他们谈起这件事,结果会更好。这样他们就会一无所知,也不会受到伤害了。可是,你也许更愿意和你的父母讨论这件事,如果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别这么做,但我还是要把我的意见留给你做参考。 “由于是一个离家在外的流浪者,我只好在河边特蕾西大道尽头处的一个很雅致的地方露营。你愿意来和我一起泛舟吗?你愿意明天下午日落时来那里,把我们一天中的烦恼全都抛开,只是与我共同欣赏着比日里更静的河水在长长的柳荫下流动的美景吗?这样宁静的春晚是特别为喜欢荡舟的人预备的。我爱河水,亲爱的埃姆斯小姐,我的独木舟就仿佛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 斯图亚特由于太激动,都忘了他根本没有什么独木舟了。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请在明天下午五点准时在河边等我。我将用我所有的渴望来期盼您的莅临。现在我得封上这无礼的信了,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真诚的朋友 斯图亚特·利特尔 斯图亚特把他的信装到一个信封里,然后走向店主。 “我上哪里能找到一艘独木舟?”他说。 “就在这里,”店主回答。他走到他的纪念品柜台,从上面拿下一艘很小的用桦树皮制成的独木舟,舟身上还刻着一行字:“夏天的记忆。”斯图亚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她不会漏水吧?”斯图亚特问。 “这是艘不错的独木舟,”店主用手指轻叩着舟身。“它只需花掉你七十五美分,外加一美分的税。” 斯图亚特掏出钱付给了那个男人。然后他又朝独木舟里面看,这才注意到那里没有船桨。 “船桨在哪里?”他显得很认真地说。店主在那些纪念品中间到处打量着,可是却找不到什么船桨,于是他便走到冰淇淋柜台那里,找出了两个硬纸板做的小勺子——就是那种你在野餐时用来舀冰淇淋吃的小勺。② “这东西用来做船桨很合适,”他说。 斯图亚特接过小勺。可是当他再看看那独木舟时,便有些不高兴了。 “船和船桨也许都很合适,”斯图亚特说,“可要是我的双手都拿着这些东西,就无法对付一个印第安人的突然袭击了。” 店主只好替他把独木舟和船桨拿到店外的街路上。他对这个小船夫下一步怎么做很感兴趣,但斯图亚特可丝毫没有犹豫。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线,把船桨捆在独木舟里,再把独木舟轻轻翻过来扣到头上,然后就沉着地往前走去,就像一个常做这类事的加拿大专家一样。③他为自己的应变能力骄傲,也乐于炫耀自己的天才。 注释① 这些饮料的介绍多是虎子帮我查的,非常感谢。 Sarsaparilla,撒尔沙,沙士,一种美洲产的热带植物,根中提取的药可治梅毒,以根为香料可作冷饮。这个词是由两个西班牙词“zarza” and “parilla”构成的,用来称呼那多刺的攀缘植物Sarsaparilla ,它在1500年时作为药用植物被引进到欧洲,据说在印第安人也很喜欢它。用它做成的汽水有很多,比如Hansen's Sarsaparilla。这种汽水由过滤苏打水,蔗糖,焦糖,苹果酸,天然香料等制成,还掺有马达加斯加、印度尼西亚、塔希提岛的香草、鹿蹄草等的提取液,每瓶14盎司。 草根啤酒(root beer)用药草根制成的饮料;桦树汁啤酒(Birth beer);姜汁啤酒(Ginger ale); 活力(Moxie Original),1884年即被制作出来,最早用作治疗神经系统的食品。据说能有助消化,治疗神经紧张,失眠,乏力等症状。成分:苏打水,蔗糖,天然和人工香料,安息香酸盐防腐剂龙胆根汁,磷酸,咖啡因,柠檬酸等。每瓶12 盎斯,卡路里为150。 柠檬苏打(Lemon soda);百事可乐(Pepsi cola);迪斯可乐(Dipsi cola);匹斯可乐(Pipsicola),冰镇可乐(Popsi cola);蔗莓奶汁汽水(Raspberry cream tonic)这些不详。 注释②:这里原文是Cardboard spoons。 注释③:这里原文是Canadian Guide,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本事。              14.河边的夜 斯图亚特来到他在河边的营地时,感到又累又热。他把独木舟放到水里,立刻发现它漏水现象十分严重。船尾是用桦树皮拼成的,水就从那拼缝里渗了进来,几秒钟后,独木舟里就装了一半的水。 “可恶!”斯图亚特说,“我受骗了。”他花了七十六美分才买下的真正的印第安桦木舟,却是个漏水的东西。 “可恶,可恶,可恶,”他不停地抱怨着。 他把水从独木舟里舀出来,然后把它抬到岸边准备修理。他知道他不能用一艘漏水的船带哈丽雅特游玩——她准不会喜欢的。虽然已经很累了,他还是爬上了一棵针纵树,在上面找到了一些松脂胶,他把那些树胶涂到小舟的接合处,终于止住了漏水。即便如此,这艘独木舟看起来还是摇摇晃晃的。如果斯图亚特没有充分的水上经验的话,他会一愁莫展的。这艘小船就是摆在柜台上时也还是很不平稳呢。斯图亚特从水边把一些石头搬到独木舟里,才把它垫稳。他又给哈丽雅特在船里准备了一个后座,如果她喜欢,可以坐在上面,伸出手去戏水。他还把他的一条手绢包成了一个小枕头。然后他又想找个能代替船桨的东西。他很生气,因为他找不到比冰淇淋勺更好的东西,只好就这么算了。他不知道哈丽雅特能否看出他的船桨只不过是个冰淇淋勺而已。 整个下午斯图亚特都在独木舟上工作着。调整压舱的石头,粘合船缝,把该为明天做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除了和哈丽雅特的会面外,他心里什么都没想。到该吃晚饭时,他拿起他的斧子,砍下了一棵蒲公英,又打开一罐辣味火腿,吃了点火腿,喝了些蒲公英的奶汁。晚饭后,他靠在一棵羊齿植物旁,咬下一些乳胶,然后就嚼着它们躺到岸边做他的美梦了。他不断想象着明天和哈丽雅特会面的每一个细节。虽然闭着眼,他却似乎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当她往岸边走时是什么样子,薄暮时分的河水又会是多么的沉静,泊在岸边的独木舟看来又会是多么漂亮。他还想象着,自己是怎么和她一起共度这个良宵的每一分钟的。他们会逆流划到一片大荷叶那里,他会邀请哈丽雅特坐到荷叶上小憩片刻。斯图亚特打算在衣服里穿上游泳裤,这样就可以在荷叶下面游泳了。他将以自由式游泳,在荷叶的四周不停地游,哈丽雅特见到了就会夸他是游泳天才的。(当他想着这些小插曲时,嘴里嚼的速度更快了。) 突然,斯图亚特睁开眼坐了起来,他想不起来他写的那封信到底邮了没有。那封信非常的小,也许不会被人发现。这念头使他恐惧并担忧起来。可不久他的思绪便又回到小河上了,在夜鸱①开始在对岸唱歌,黑暗笼罩了大地的时候,斯图亚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有些多云。斯图亚特要到镇子里去给他的车加油,因此便把他的独木舟系在一块石头上藏到树叶下,然后才满怀着对哈丽雅特的渴望和这一天的期盼走了。天看起来好像要下雨。 斯图亚特从镇子里回来时有点头痛,他希望在五点钟前可以好起来。他非常的燥乱,因为他从没有过和一个女孩同乘独木舟的经验。一下午,他都在他的营地试穿不同的衬衫,想知道哪一件穿起来更帅,他还不停地用梳子梳他的胡子。可是他最后穿上的那件衬衫后来却被弄脏了,因为由于太紧张,腋下的汗把它弄湿了,于是他只好又换上一件干的。他在两点钟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在三点钟又换了一件,在四点十五分则又换了一件。下午剩下的时间就这么被用掉了。马上就到五点钟了,斯图亚特心里越来越紧张。他不停地看着表,往小路那里瞅,梳理头发,自言自语,心烦意乱。天色越来越阴,斯图亚特想一定是快下雨了。他不知道如果他和哈丽雅特划船时天下起雨该怎么办。 最后,五点钟终于到了。斯图亚特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正是哈丽雅特。她已经接受了他的邀请。斯图亚特倚在树桩旁,尽量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好像他常和女孩子约会一样。他一直等到哈丽雅特来到身边才起身。 “你好,”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你是利特尔先生?” 哈丽雅特问。 “是的,”斯图亚特说。“很高兴你能来。” “哦,谢谢你的邀请,” 哈丽雅特回答。她穿着一件白色羊绒大衣,里面是苏格兰呢绒衬衫,脚上是白色毛袜和蛇皮鞋。她的头上裹着一条鲜艳的头巾,手中拿着一盒薄荷糖。 “不必客气,我很荣幸,”斯图亚特说。“我只希望天气能好起来。可看起来相当的糟,不是吗?”斯图亚特试着让自己的发音听起来像标准的英国口音。 哈丽雅特看了看天,点点头。“哦,是的,”她说。“像要下雨了。” “是的,”斯图亚特重复。“像要下雨了。我的独木舟就停在岸边。路很崎岖,我可以带你去那里吗?”斯图亚特是个生性有礼貌的老鼠。 可哈丽雅特却说她不需要帮助。她是个身体很好的女孩子,走路时不会被绊倒。斯图亚特和她一起往藏船的地方走,可当他们到了那里,斯图亚特却惊恐地发现船不见了。它消失了。 斯图亚特的心沉了下来,他感到自己快哭了。 “独木舟不见了,”他呻吟。 然后他开始在岸边来回地搜索,好半天才找到它——可它已经不成样子了。一定有什么人玩过它。它的船尾被系上了一根长绳子,压舱石不见了,枕头也消失了,那个用来休息的后座也被拆走,船缝里的树胶被揭了下来,船上到处都是泥,一只船桨被扭弯了。真是一团糟。一定是某个大男孩发现了它,把它糟蹋成这样的。 斯图亚特的心都碎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他跌坐在一根小树枝上,把头埋在手里。“噢,该死,”他不停地说,“噢,该死的破坏狂!” “怎么了?”哈丽雅特问。 “埃姆斯小姐,”斯图亚特的声音都发颤了,“我保证曾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完美——所有的一切,可现在却都完了!” 哈丽雅特准备去修理那独木舟,可是斯图亚特却已经绝望了。 “没有用了,”他痛苦地说,“不可能再恢复原样了。” “原来是什么样子?”哈丽雅特问。 “就像我昨天弄的那么好。我恐怕一个女人是不能做好这件事的。看那根绳子!它系得那么紧,我绝不可能把它解下来。” “哦,” 哈丽雅特建议,“我们划船时就让它那么拖在水里好了。” 斯图亚特绝望地看了看她。“你曾经见过一艘船尾拖着绳子在宁静的水面上航行的印第安独木舟吗?”他问。 “我们可以假装是在钓鱼,”哈丽雅特觉得一个人不必因为船的小事而发愁。 “我可不想假装是在钓鱼,”斯图亚特绝望地大叫。“此外,再看看那些泥!看哪!”他的声音更高了。 哈丽雅特坐到斯图亚特坐的树枝上。她递给他一块薄荷糖,他却摇摇头不接。 “哦,”她说,“天就要下雨了,如果你不带我划独木舟,我还是快点回去的好。我不明白你坐在这里发呆还有什么用。你愿意到我家来吗?晚饭后你可以带我去乡村俱乐部跳舞。这会让你高兴起来的。” “不,谢谢你,”斯图亚特回答。“我不会跳舞。而且,我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黎明时分我就该在路上了。” “那么你就睡在雨里吗?”哈丽雅特问。 “当然,”斯图亚特说。“我可以在独木舟下躲雨。” 哈丽雅特耸耸肩膀。“好吧,”她说,“再见,利特尔先生。” “再见,埃姆斯小姐,”斯图亚特说。“我很难过,我们在夜河边的会面就这么结束了。” “我也是,”哈丽雅特说。她沿着湿湿的小路往特蕾西大道走去,把美梦破灭的斯图亚特和他那艘独木舟孤单地留在身后。 注释①:夜鸱(Whippoorwill),这注释我在《夏洛的网》里说过,不再重复了。              15.向北 斯图亚特那天夜里睡在独木舟下。四点钟醒来时他发现雨停了。天已经晴了。鸟儿们已经在头顶的枝头上大声的唱歌了。斯图亚特每看到一只鸟都要仔细看看它是不是玛戈。 在小镇的边上他找到了一个加油站,便把车停在那里准备加油。 “请来五滴,”斯图亚特对负责加油的人说。 “五滴什么?”他问。 “五滴汽油,”斯图亚特说。可那个男人却摇摇头说他没法卖这么少的汽油。 “为什么不能?”斯图亚特问。“你挣的是钱而我要的是汽油。我们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做生意?” 这个男人回去找出了一根医用滴管。斯图亚特拧开油箱盖,那个人往里滴了五滴汽油。“我以前还从没干过这种事呢,”他说。 “你最好看着点儿汽油,“斯图亚特说。 斯图亚特付了钱,爬进车里,发动引擎,向大道驶去。天空越来越亮,河边的晨雾还没有散尽。小镇仍在睡梦之中。斯图亚特的汽车稳稳地往前开着。再次走在路上的斯图亚特感到自己又有了充沛的精力和快乐的感觉。 车开了半里后到了一个岔道上。一条路好像是往西去的,另一条仍然是朝北的。斯图亚特把车停到向北的那条路边,走出来打量着。他惊奇地发现有一个男人正坐在路边的小坡上,倚在一根电线杆旁。他的脚上穿着马靴,腰里扎着一个很重的皮带,斯图亚特猜他一定是电话公司的修理工。 “早上好,”斯图亚特友好的说。修理工把一只手举到头上向他致意。斯图亚特和他一起坐到小坡上,深深呼吸着甜美的新鲜空气。“今天会是个好天,”他观察着说。 “是的,”修理工表示同意,“一个很好的天。我要爬到我的电线杆上去工作了。” “我希望你能抓紧些,别滑下来摔着,”斯图亚特说。“顺便问一句,你曾经在你的电线杆顶上见过鸟儿吗?” “是的,我曾见过很多的鸟儿,”修理工回答。 “哦,如果你遇到一只叫玛戈的小鸟,”斯图亚特说,“麻烦你写信给我。这是我的名片。” “形容一下那只鸟,”修理工说着,拿出拍纸簿和铅笔。 “棕色,”斯图亚特说。“棕色,她的胸部还有黄色的条纹。” “知道她是从哪里飞来的吗?”那个男人问。 “她来自从长着高高的麦子的田野,来自长满大蓟和羊齿植物的草场;她来自长满绣线菊的山谷,而且她还喜欢吹口哨。” 修理工把这些都摘要记了下来。“田野——麦子——山谷,羊齿植物和大蓟。山谷,绣线菊。喜欢吹口哨。”然后他把拍纸簿装回兜里,把斯图亚特的名片塞进了他的钱包。“我会替你留意的,”他许诺。 斯图亚特谢了他。他们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那个男人说话了。 “你想往哪个方向走?”他问。 “向北,”斯图亚特说。 “北边不错,”修理工说。“我总是喜欢往北走。当然了,西南方也不错。” “是的,我想是,”斯图亚特想了想,说。 “还有东边,”修理工继续说。“我在东边曾经有过一次有趣的经历,你想听吗?” “不,谢谢,”斯图亚特说。 修理工似乎有点儿失望,可他还是继续说下去。“北边有些值得留恋的东西,”他说,“这是它和别的方向都不同的原因。一个人要是一直朝北走就准不会出错,我个人认为。” “我也这么看,”斯图亚特说。“我希望从现在起一直向北走,直到生命的结束。” “一个人在路上也可能遇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修理工说。 “是的,我知道,”斯图亚特回答。 “沿着北边的那根破电线杆的方向往北走时,我曾发现过一些精彩的地方,”修理工继续说。“沼泽那里有青葱的香柏还有在树干上若有所待的甲鱼此外就没什么别的了;被破篱笆圈起来的田地早已荒芜,多少年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果园也已破敝不堪早就被人遗忘了。我在北边的草场上吃我的午饭时,身边是成排的羊齿植物和杜松,四周是呜呜作响的风。在冬夜里由于工作的需要我会来到覆盖着松软深厚的积雪的美丽森林,那里是野兔藏身的好地方。我也曾很多次静静地坐在朝北的货运站的月台旁,呼吸着温暖的空气,静度我安闲的时光。我知道在北边还一些罕有人迹的湖,那里只有鱼和天上的鹰,当然,电话公司的鼻子也伸到了那里。我对这些地方都非常的熟悉。不过它们都离这里很远——这你可别忘了。一个想在旅途中寻觅到什么的人,绝不能走得太快。” “的确如此,”斯图亚特说。“好了,我想我该走了。谢谢你好心的指点。” “不客气,”修理工说。“我希望你能找到那只鸟。” 斯图亚特站起身来,爬回汽车,往北方驶去。太阳刚刚爬到他身后的小山上。他凝视着在前面无限延伸着的大地,知道要走的路还会很长。但是天空是明亮的,他感觉自己也正走在正确的方向。 (完)